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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在放烟花。

程晃捏着伞柄，别开头去，兀自开心了好一会。一直到姜霰叫他：“你怎么不说话？”

“……没事。”程晃回过神，问道，“你回家吗？”

“我没家。”姜霰说。

这事情她没跟程晃讲。程晃只知她住校，却不知内里的由头。但多少猜到一点，她向来和家里感情薄，只是不知道什么具体原因。她不说，他也没细问，只点点头：“那你现在去哪？宿舍停电了，也热。”

“我在门口餐吧坐一会儿吧。”她说，“说不定来电了呢。”

……

两个钟头都没有来电的迹象。外面的雨势没有变小。风雨飘摇。程晃坐在那觉得不是个事，打开手机，在上面戳戳点点了一会，道：“走吧。”

姜霰眨眼：“去哪里？”

“能避雨而且有空调的地方。”他说着就把手机揣进兜里，起身。

姜霰没动。

程晃站在她旁边，蹙眉：“走啊，又不会把你卖了。”

大雨滂沱。

起了风，连伞都拿不稳。程晃钻进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身雨衣，递给她。打不到车，所以只能走过去。姜霰也不知道他带她去哪，但他说不想让她淋雨，也不想这么热的天气让她在没空调的地方待一整夜，执意要走。她跟着。程晃牵着自己的手。

路不长，雨淅淅沥沥地浇下来，他们走得很慢。一路上姜霰沉默寡言，程晃也是。好几次她想开口同程晃说话，想问为什么这么多天一句微信都没有，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张口，总觉得是自己无理在先。

然后他们一直走，穿出小巷，又走了一条街，最后停在一家连锁酒店的门口。

姜霰很警觉，紧了紧手中的雨衣：“你……”

程晃拉着她，从旋转门进去。

酒店的大堂很凉快。多少还是淋了雨，被冷气一吹，她连打了几个喷嚏。在她揉着鼻子的时候程晃已经掏出身份证递给前台，办理入住。手紧紧牵着她，生怕人跑了。姜霰耳朵很灵地听到前台确认程晃的订房信息——“大床房”。随后前台把房卡和身份证一并递过来，贴心地提示入住楼层和电梯方向。

她心里有点打退堂鼓，微微挣了挣。程晃也察觉到了，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那个想法。转过身，把房卡塞给她：“十六楼。”

姜霰微微一愣。

“赶紧上去洗个澡吧。”他扬了扬下巴。

“那你——”

“我去旁边药店，给你买感冒灵，等会叫前台送上去。”

“所以这个房间是给我开的……”

“不然呢？”程晃微一挑眉，垂眸看她，“总不至于跟你同床共枕吧。”

姜霰抿了抿唇，心里忽然觉得歉疚。

看他：“买完药之后呢？”

“回去啊。”他说。

“这么大的雨哪能打得到车？”

“那我在大厅等啊，等雨停了为止。”

天边响起雷声。

酒店大堂的地面瓷砖映出繁复的水晶灯，晃眼。姜霰定定地站在那，看着他又重新戴上雨衣的帽子跑出去。明明只有几米远的距离，程晃那边却是风雨交加，仿佛他们置身于两个世界。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得很干脆。

一秒钟之后姜霰反应过来，拔开双腿追出去。

忘记扣上雨衣了，泼天雨水就这么浇到头顶，头发没几秒就被打湿。情急之下也管不到这些，她喊他的名字——“程晃。”

雨声大，他听不见，她又喊了一声。程晃好像听见了，又些存疑地转过身来。看见她站在雨幕里，又跑过来，把人拉到没雨的地方。

“干嘛啊？”他皱眉，“想感冒啊你。”

姜霰拉着他胳膊的手不由得地松了几分，吞吞吐吐地道：“……不用买药了。”

她在他淡漠的眼神中无措地开口：“和我上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

房卡刷门。插电。

“滴”的一声，房间忽然通明。程晃站在门口，觉得这酒店冷气还挺足，他也想打喷嚏了。姜霰回头看他：“怎么不进来？”

程晃眼神有些躲闪；“要不还是在这说……”

封闭的空间，暴雨天气，喜欢的人。氛围暧昧，他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定力。在她还没亲口说他们是什么关系之前，碰都不敢碰她一根手指，感觉是对她的一种亵渎。也不是在晚上的时候没想过她，脑子里就那点事，真控制不住。有天不在状态，球赛输得很惨，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总映出她站在球场边上眉语目笑的漂亮模样。十六七的男生都看片，他也看，深夜安静，鼻梁沁出薄汗，想的都是姜霰躺在他身下。擦干后他长舒一口气，烦躁地挠头，觉得自己真是个变态。

而现在，人站在他前面，平静地说：“这是你开的房间。”

他老实巴交地回：“开给你的。”

姜霰默了默，把人拉进来。

厚重的木门被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姜霰没好气地盯着他：“你穿一身湿衣服在外面晃，冻死了有我的责任。”

借着房间内明亮的光线，她才看清程晃浑身湿得有多厉害，连垂在胸前的帽衫绳子都往下滴着水。随后叹了口气，叫程晃别动，转身去洗手间给他拿干净的毛巾。程晃在门口喊道：“你干嘛去？”

“给你拿毛巾——”她远远地回。

门口没声了。姜霰听到门口的空调按钮传来“滴”的一声，应该是程晃把空调关了。她出了洗手间，看见他没坐，还定定地站在门口，于是拿着毛巾径自向他走过去，踮起脚尖擦着他鼻梁上的水珠。动作有些粗鲁。程晃头往过去偏了偏，躲了一下，埋怨：“轻点。你这是擦鞋还是擦脸？”

她不说话，闻言手上的力道更重。从脸擦到脖子，再擦到他额前的柔软的发丝。程晃头顶着一块毛巾，无奈地看她，“你是跟我的脸有仇？”

“没有。”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耍什么脾气，大概是在气程晃整个人淋成这样却还是想要把她一个人赶上楼，又好像是把那天郁馨来他生日会的气终于全部撒出来了。程晃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一紧。姜霰手里的毛巾落下来，掉到脚边。他压下身，低头看她，那一瞬间竟让她觉得有些压迫感。

“你怎么了？又在生气。”

“……”

他对她的情绪把控还是挺精准的，知道她不说话就是心里有事了。她怎么也没想明白如何处理这段关系，要不要进入到更亲密的阶段，还是在看清飘渺的以后到此为止？到最后她也不愿意再折磨自己了，索性撇开这个话题，轻声询问：“……怎么说开房就开房，随身携带身份证啊？”

“昨天和秦逍去上网了，身份证一直在兜里揣着。”程晃眉头一皱，“你不会以为我随身携带身份证是要跟你——那个吧。”

说得挺直接，她有点羞愠，回道：“没有！”

程晃盯她。这次是他逼着她了：“那说只选我是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

姜霰看了眼她，补充：“喜欢你的意思。”

“喜欢我。”程晃点点头，重复了一遍，“那现在呢？我们是什么关系？”

“……”不说话。

“懂了。”他说，“喜欢我，但不跟我在一起，不给我名分。”

手腕上的力道忽地收紧，程晃把她拽近了点，地下头，直直地盯着她，一字一顿：“为什么？”

她感到程晃近乎是咬牙切齿讲出这句话的。

盯着彼此，谁也不放过谁。屋里的空调忽然“滴”了一声，打破了沉默的桎梏。姜霰默了默，看到程晃的发尾还湿着，道了句：“你先去把头发弄干……”

程晃在原地没动，赌气地偏过头。

“……装死啊。”

“装死的是你。”他忽地出声。

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喜欢，但是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喜欢也不一定能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

姜霰哑在原地。

他又说：“你呢？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姜霰条件反射般地摇头。

喜不喜欢这件事已经掰扯清楚了，就是没想清楚能不能和他谈而已。如果从头到尾都排斥他的靠近，就不可能任由他一次次地来校门口找她还无所作为。一开始她也许会觉得程晃很幼稚很烦，那么后来程晃在她身边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好像她已经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所有他的好，从来没想过把他们到底是的关系摆到台面上说。在程晃突如其来的问话中，来不及仔细思索，只能明确回复自己当下的心情。

她说：“想。”

程晃问：“有但是吗？”

姜霰沉默。

这次的沉默很久。她从来都是个想清楚再说话做事的人，尤其是这么重大的决定。

然而想来想去，没有但是。

她下定决心了。于是看着他，摇头。

空气安静了一瞬。然后程晃倾下身来。

气息滚烫。

大脑来不及运行处理的问题就交给身体的本能，姜霰在他俯身下来的时候索性闭上眼，由着直觉的支配揽住程晃的脖颈。他还赌着气，没来由地吃飞醋，气今天齐彦南和她共打一把伞的事，在今晚的急风骤雨里夹杂着几句断断续续的话，是要她表个态，只许喜欢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