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宛死里逃生,他乡遇故知,与裹儿说得兴起。正闲话时,她忽然神神秘秘凑近来,说:“我爹不是人。”
裹儿惊得几乎跳起来,忙问:“他做了什么混账事?”
胡小宛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我爹他……他是狐狸精。”
裹儿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妖啊。”
胡小宛又是得意,又是抱怨,说:“刚认回去,我爹就教我族中秘法,我等会还要回去。”
裹儿赞同道:“多学点有好处,不要辜负了你的血脉。”
胡小宛道:“这个公主当得怪拘束,对了,有件事真好笑,族中有好几个郎君专与我偶遇,争着要当驸马。”
裹儿听到这里,心中一动,问:“你爹什么态度?”
胡小宛想了想,道:“可有可无吧,只是催命似的催我学秘法。”
裹儿一面听,一面给胡小宛斟蜜水,端起递给她,问:“你可见过这个?”
胡小宛眼睛一亮,接过来,抿了一口,“这是不老泉,我只在我爹那儿喝过两盅。”
“这壶里都是,你多喝些。”裹儿笑说,胡小宛没有客气。
不多时,一对竖着棕色狐耳的俊秀男子再三地请胡小宛回去,胡小宛朝裹儿一摊手,无奈道:“看到你安全,我就放心修炼了。”
裹儿笑说:“你就放心修炼……万事小心。”胡小宛回了一句,跟着这两人走了。
她离去后,大皇子捧着一瓶含苞待放的海棠枝进来,新芽红蕾,玲珑可爱,洋溢着春日的气息。
“李娘子在想什么?”大皇子问。
裹儿转身回头道:“我在想小宛。”
大皇子笑着走来,“她是轩辕国的公主,金尊玉贵,李娘子担忧她作甚。”
裹儿笑了一下,直直地盯着大皇子的眼睛,道:“我在想胡小宛的出现,是不是代表你们成功了?”
大皇子一愣,随后面露茫然,说:“李娘子说什么,我听不懂。”
裹儿又笑了一下,眼睛没有错开大皇子,“我幼时听过一则奇谈,说是一书生午睡,梦见一小童邀他见女王,女王爱他才华,将爱女莲花公主嫁给他。
夫妻恩爱,忽一日国遭大难,女王率众御敌,公主与书生等人走脱,遇见一风景秀逸之地,公主再三央求,想在此筑城建国,书生只好同意。
俄而,书生惊醒,不见梦中踪迹,唯有枕边蜜蜂三五只,又有小童来报:‘邻家蜂巢遇蛇,蜂群飞到家中花园里了。’”
裹儿说完,似笑非笑看着大皇子,说:“莲花皇子,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大皇子忽然笑起来,容貌顿时变得妖异,密密麻麻的复眼令人头晕目眩,两眼之间又睁开三只眼睛,一万多只眼睛扫过裹儿,使得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李娘子果然天资聪颖,猜到我等的来历,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大皇子一面说,一面又恢复了俊秀的容貌。
“国中府库任凭李娘子取用,只要李娘子赐一夕之欢。”大皇子诚恳道。
裹儿搓手洗脸,望了一回天,再低头看向大皇子,神情颓然,道:“我不怀疑你许的好处,但是我记得……蜂后是一生生一生吧。”
大皇子疑惑,反问:“这样难道不好吗?我族子嗣英勇善战,又对女皇忠心无比。李娘子带着国中宝库,先寻一处僻静处,不出三五年,就能打下一方势力,呼风唤雨,岂不快哉?”
裹儿神情呆滞,道:“我是个人。”
此刻她的脑子翻江倒海,什么“一胎十宝”“天才宝贝,乱跑甜心”“多子多福,统治世界”……各个都张牙舞爪地朝她狞笑。
裹儿忙摇头,将脑子里的废水倒干净,向金镯取出一个金色的圆球握在手中,正色道:“我师父乃剑尊关门弟子,太清宫剑峰长老,天衡道君是也,他的剑法当世无二。
这个球里刻着师父最强的剑招,一经使出,摧山断流,没有生灵存活。大皇子只是求生,不想求死吧。”
大皇子惊了一下,仍是不解,道:“李娘子,事情何至于此?这事与你并没有害处。”
裹儿问:“你为的是什么?”
大皇子坚定道:“族群延续。”
裹儿叹了一口气,道:“找个能说话的人,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大皇子瞥了一眼裹儿手中紧攥的圆球,生怕有闪失,只好退到殿外,命人严加看管,不得懈怠,便去了女皇寝殿下的暗室。
通道昏昏而蜿蜒,弥漫着一股甜香。他不敢四处看,过了通道,来到黄铜大门前,推开进去,耳朵捕捉到细微的哀嚎声。
他长揖,语气恭敬道:“启禀国师,李娘子已经猜到我们的原意,请你过去商谈。”
“砰”一个茶盏掷下来,茶水泼了大皇子满肩满身都是,湿淋淋地往下滴水。
“废物,连个女子都笼络不住。”上面传来满是怒气的声音,大皇子低头挨骂,不敢还口。
骂完,国师道:“就这点子事情,还要我教你们兄弟?”
大皇子道:“她手里有同归于尽的利器,执意要见你,我不敢擅专,请国师示下。”
国师忍着怒气道:“来人,再派兵士搜寻外乡女子。”暗中有人应了退下。
大皇子问:“那李娘子?”
国师揉着额头,骂道:“一群废物!把人看牢了,我等下就过去。”
大皇子退下,来到外面,重见春阳,桃樱之花开得云蒸霞蔚,这里真美啊,为什么李娘子不愿意留下呢?
裹儿盘腿坐下,闭目打坐。忽然听到敲门声,道了一句:“请进。”
殿外进来一位黄衣女子,眉眼锋利,气势非凡,旁边是低眉顺眼的大皇子。
“李娘子,这是国师。”大皇子道。
双方见过礼,国师脸上堆起笑容,说:“李娘子,国中怠慢之处,,告诉我,随你处置。”
“我来之后,诸人以礼相待,并无不妥。”裹儿道。
“几位皇子可有不敬?”
“并无。”裹儿回了一句,道:“国师担负国祚绵延,是个聪明人,我也不说虚话。某资质浅薄,不堪当有熊国女皇,望国师和大皇子恕罪。”
国师顿了一下,欲言又止。裹儿接着道:“我是太清宫的亲传弟子,掌门有意培养我当大师姐,将来能担起宗门重担,因我喜剑,便在天衡道君门下学道。
学有所成后,便如太清宫如今的大师兄旧例,转入掌门门下。宗门厚望,我不敢违背,只好误了贵国的大事。”
国师沉吟半天,摇头道:“外乡人不知何时再来,有熊国没有女皇,不出三五年就丁口凋零。非我等执着,实属无奈。”
“李娘子还没见过国中府库吧,大皇子带李娘子逛逛解闷。”国师笑说。
裹儿语气坚定道:“我意已决,蒙贵国盛情款待,铭记于心。对了,还有一事要问你们,我在汤泉找了几枚琥珀,不知是何物,请国师掌眼。”
裹儿说着取出琥珀,国师看也未看,就摇头说:“妖植的种子会假死,包上灵松脂便能骗过结界逃出生天,但我们不能。”
裹儿把琥珀收好,问:“这方秘境究竟怎么了?”怎么妖植妖物都要往外逃?
国师怅然:“说来话长,你们外乡人口中的秘境,其实是大陆的一部分,一场大战后,我们这方土地便与大陆断开,机缘巧合,以秘境的形式与大陆有了交流,然而这秘境只有外乡人才能进出。
这方土地若是灵气充裕也就罢了,但这里的景况一日日坏下去,种群逐渐灭绝,只剩下几个孤魂野鬼苟延残喘。”
裹儿问:“秘境内外同时攻击入口,能破禁制吗?”
国师摇头道:“一千年前已经试过,当年不能,现在各族凋零,更不能了。”
裹儿再问:“这里可有什么强大的法宝,借助法宝之力呢?”
国师依然摇头,道:“这个也试过。”
大皇子忽然道:“我在古籍上看过一则旧事,不知是真是假。传言万年前,人间天子乘天马西巡,拜访神女娘娘,不慎坠落了佩剑,神剑锋锐,将山劈开,又把大河改了道,激起山洪,神女不乐,故而天子把此剑留下赔罪。”
国师拧眉细想:“你说的是那把锈剑?”
“对,李娘子出自人族,说不好能成,这只是我的一点愚见。”大皇子恭敬道。
裹儿道:“我在皇室书库中见过类似传闻,说周穆王与西王母瑶池相会。”
“皇室书库?”国师疑惑道。
裹儿笑了一下,道:“我乃皇室公主出身,国小德薄,不足挂齿。”
国师听得裹儿身份,不由得心中一动,留后延续族群是下下策,如今有一线希望,若不试试,怎能甘心?
“你们兄弟护送李娘子到群玉山,好生照顾李娘子,不得有误。”国师道。
大皇子笑说:“七郎和我一起去就行了。”
国师瞥了眼大皇子,若有所思:“也罢。”
裹儿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