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A厕所,来来往往的alpha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门口的omega。
午后的阳光斜切过走廊,给他蜷在瓷砖上的影子镀了层金边。omega脸颊充血,眼尾洇着海棠红,鼻尖上还缀着细腻的汗珠,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迟诺很气,准确来说是非常生气。
气到脑袋上的卷卷都炸了毛,恨不得直接冲进男厕,把胆敢挑衅自己的裴旭之给揪出来。
“看什么看?”迟诺瞪了一眼偷瞄自己的路人。
被殃及池鱼的路人赶紧低头看地板,暗想是谁惹怒了这么漂亮的O。
等嫌疑人裴某不紧不慢地洗完手出来,小腿就被迟诺给踢了一下。
“让你惹我生气!”
一脚下去,被踢的人没什么反应,倒是迟诺自己疼得抱腿直抽气。
眼前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踢到他身上就跟踢了钢板似的,迟诺甚至能听见自己脚踝发出“咔吧”一声,像是骨折了。
他疼得眼眶里冒出水光,还得虚张声势地逞强:“裴旭之…嘶…你麻烦大了我告诉你!”
裴旭之表情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变化,迟诺气得往前踉跄了几步,不去看alpha那张气人的脸。
但对方盯着他一瘸一拐的走姿,忽然问:“疼?”
你说呢?
迟诺没好气地在心里反驳了一句,但因为暂时不想理对方,直接别开了脸。
小少爷脚疼,也委屈。
虽然脚疼是自己作出来的,但总之千错万错都是裴旭之的错!
alpha似乎良心发现,想要搀扶他。
迟诺板着小脸,“啪”一下打开对方的手。
很有骨气地一步步往家里挪!
并且全程都没跟裴旭之再说一句话。
在花园浇水的管家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们家矜傲的小少爷眼眶里有泪花在打转,却倔强地抬着下巴,不让眼泪掉下来。
身后跟着的少年抿着唇,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前方的人,总是淡漠的眼里此时只剩下轻微的茫然,还有束手无策。
“怎么了这是?”管家放下花洒,上前询问。
迟诺狠狠地用衣袖擦掉眼泪,一句话也不说,气势汹汹地甩掉鞋子,然后当着管家和裴旭之的面往客厅沙发上一坐,全身写满了“我很生气”。
“少爷就是脾气大了点,心眼儿不坏。”管家试图做和事佬。
管家在迟家工作很多年了,算是看着迟诺长大的,对少爷过于骄纵的性子那是一清二楚。
因此,他在说完这话的时候,表情稍微有点心虚。
但裴旭之静静地听着,并没出声反驳他。
管家干脆把话说完:“谈恋爱嘛,多哄哄对方就好了。”
“哪怕是对方的问题也得哄吗?”裴旭之突然问。
管家愣了愣:“呃……恋爱里很难区分谁对谁错的。”
裴旭之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重新恢复了冷淡寡言的状态。
管家没有多劝,只是叹息一声。
小少爷近几年被家里宠得越发无法无天,偶尔脾气确实让人难以忍受。虽然这几天乖巧了许多,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又本性暴露。
再加上alpha绝大多数都是直A癌,看重面子,轻易不肯低头,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哄人。
老管家正这么想着,就看到裴旭之重新走到他跟前,淡淡地问:
“哄人,该怎么哄?”
管家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alpha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合上因为震惊而张大的嘴。
“咳咳,哄人简单,首先态度要诚恳,耐心倾听对方的不满……balabala,最好要低声下气,让对方感受到你的歉意。”
“我没错。”
裴旭之打断了管家的长篇大论,面无表情地说,“做A还是要有点骨气,总不能事事迁就。”
然后在管家迷惑的视线中,弯着腰把迟诺刚才甩飞出去的鞋子捡了回来,整整齐齐摆放在玄关。
管家:hello?
这就是所谓的alpha骨气吗?
坐上餐桌的时候,迟诺还是没有消气。
他看了眼坐到自己身旁的裴旭之,鼓了鼓腮帮子,冷冰冰问:“干嘛坐得离我这么近?”
“你说过,吃饭不许跟你超过一米距离。”裴旭之沉静地开口。
迟诺于是更憋闷了,光用筷子夹菜,就是不说话。
今天阿姨做了一道花雕醉蟹,用花雕酒和酱油、香辛料腌制而成的螃蟹色泽红亮,酒香浓郁。
迟诺光看了一眼就食指大动。
他用筷子把螃蟹夹过来,却到处找不到处理螃蟹的工具。
小少爷矜傲地将长条桌扫视一圈,发现蟹八件好死不死的,正巧放在裴旭之手边。
作为还在发脾气的人,迟诺哼了一声,并不打算主动靠近裴旭之。
拆个螃蟹而已,他用牙齿一样行!
抱着这种想法,迟诺拿起螃蟹,往嘴里一嗑。
“咔。”
偌大的餐厅响起了一声碎裂脆响,分不清究竟是蟹壳还是牙齿发出的。
一时间,管家和裴旭之都往这里侧目。
迟诺捂着腮帮子,被崩出了泪花。
他既觉得丢面,又疼得难受,嘴角委屈地往下撇。
管家拿着冰袋上前:“少爷,我来帮你拆螃蟹吧。”
他正想伸手去拿蟹八件,却发现裴旭之已经把迟诺放着螃蟹的青瓷小碗推到了面前。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银质蟹剪,垂眸拆卸蟹壳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解构精密仪器。
“裴先生……”管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给你。”
这句是冲着迟诺说的。
裴旭之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蟹钳在他指尖裂成两片完整的月牙。蟹膏裹着琥珀色酱汁堆在骨瓷碟里,花雕酒香混着他袖间清新的皂香,莫名就压制住了迟诺翻涌的委屈。
迟诺气道:“谁要你——”
“对不起。”裴旭之轻声说。
管家直接傻眼了。
“做A还是要有点骨气,总不能事事迁就。”这话是谁说的?
不是直A癌吗?不是大alpha主义吗?
这种哄人的语气和态度是闹哪样?
迟诺虽然没听过裴旭之方才的骨气发言,但受到的冲击一点儿不比管家少。
裴旭之向他道歉了?
书里杀人不眨眼的反派大BOSS向他道歉了?
“哼。”迟诺心情好了很多。
理智回笼,他又想起了自己制定的撒娇计划。
真是被气糊涂了,他干嘛要拿裴旭之的错误来让自己不开心?
谁惹他生气,报复回去就是了。
思及此,迟诺不怀好意地翘了翘唇角:“知道错了就好,你喂我。”
蟹肉忽然抵到唇边。
迟诺被冰凉的银匙激得后仰,正撞进裴旭之的视线。那人眉骨投下的阴影里,瞳孔像浸泡在陈年黄酒里的黑曜石,晃着细碎的、温过的光。
好像没之前那么冷了?
蟹肉带着体温落进齿间时,迟诺才发现裴旭之修长指节沾着蟹黄,在灯光下泛着潮湿的金,像他曾经在拍卖行见过的鎏金竹节熏炉。
迟诺就着裴旭之的手吃了一口蟹肉,猫儿似的眯起眼。
小少爷最会顺杆子爬,在感受到裴旭之轻微的妥协让步之后,马上提出新的要求:
“对了,等会儿你还得教我看项目方案。”
管家不由顿了顿:“少爷,这恐怕不妥吧……”
蓝海的方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到底是迟家自家的产业,怎么好交给外人来过目。
他虽然不好当着裴旭之的面明说,但意思已经传达到位了。
迟诺不以为然地说:“没事,裴旭之又不是外人。”
反正以裴旭之的能力,迟早都要达到迟家都攀附不上的高度。
未来的他连南半球的矿脉都能单手掐断重组,哪会贪图蓝海项目这汪浅水塘。
况且说到底,蓝海的项目之所以落到迟诺头上,还不是裴旭之这个罪魁祸首害的!
现在让他帮点小忙,简直算是便宜他了好吗。
迟诺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浑然不觉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能造成多大歧义。
管家望向裴旭之的目光已然带上了一丝尊敬,重新退回阴影里。
迟诺催促:“裴旭之,你怎么又哑巴了?”
“项目方案给我。”裴旭之垂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