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在下雨吗?”
林致雪孱弱的声线从偌大房间的一角传来。
天色已暗,投在何案脸上的光线灰蒙蒙的,他看向窗外,轻轻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关窗,大雨冲刷树叶的声音格外刺耳。林致雪撑着拐杖站起来,慢吞吞走到窗前,她将手伸出去,冰冷的雨丝像针尖一样锋利。
“快夏天了吧?”她喃喃道。
“这场雨过去,就该六月了。”何案缓缓走过去,“小祺的葬礼安排在下周一。”
话音落下,两人陷入沉默,几秒过去,林致雪点点头。
这时,一个佣人迈着急促的步子走到门口,敲门说:“夫人,有客人来了。”
闻言,何案微微皱起眉,眼底积起一层晦暗。
林致雪转过头难受地眯起眼,她最近哭了太多,眼神早已经不如往前,不无嘲讽地笑,“我哪有什么客人,怕是仇人吧!”
何案侧过脸,低头轻声道:“您在房间里休息,我去看看。”
“不用。”她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朝佣人挥挥手,“把人请进来。”
没过一会儿,佣人又急急忙忙跑回来,“夫人,客人怎么劝也不进来,还下着大雨,该怎么办啊?”
林致雪来到客厅大门前时,天边闪过一道蓝色闪电,紧随其后的轰雷震的人心发颤。男人蜷缩在雨中,身体不停地战栗,即使雨声贯穿了耳廓,她依旧能听见他悲痛的哭泣。
“他怎么来了?”何案低声道。
林致雪沉默地凝望着那个孱弱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一朵被爱情折磨到枯萎的花蕾。
“你也想死吗?”她开口喊,声音些许颤抖,“回去吧,这里没有你想见的人了。”
男人捂着心脏,雨水如同永无止尽的悔恨将他吞噬殆尽,“我不回去,求求您,让我见见他,好吗?”
林致雪摇摇头,示意何案关门。
“不、不要!马嘉祺,你出来!”
话音未落,女人消瘦的身躯一震,她侧过脸,眼底浮现一丝悲痛的气愤,“丁程鑫!你到底想干什么?连你...也要来欺负我这个老太婆吗?”
何案紧皱起眉头,深色的双瞳犹豫地转动,最后歪向外眼角,“夫人,我看他是疯了。”
闻言,林致雪苦笑了一声,低声道:“疯了才好,就不知道痛了。”
这时,佣人急急忙忙拿来一把伞,双眼紧盯着一旁的女人,似乎在等她发号施令。但林致雪的目光却越过女佣落在何案的身上,声音格外疲惫,“把他请进来,别让雨给淋坏了,否则小祺会怪我的。”
……
丁程鑫站在空荡的房间里,他湿透了,雨水顺着他发颤的双腿落在地板上,抖动的双瞳里倒映着马嘉祺的遗照。
何案一脸冷漠地站在一旁,“现在你相信了吗?”
沉默来的突然,只剩下冷风吹动窗沿的声音,丁程鑫呆滞地转过头,布满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我不信...他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他慢慢将视线滑向那张黑白颜色的照片,泪如涌泉,“你说过的...对吧?”
在现实面前,丁程鑫的自欺欺人让何案感到失望至极,他扭头走到门口,“你走吧...以后别再到这里来!”
“我不走!”丁程鑫崩溃地大喊,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刀,直直对着自己的脖子,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如松动的酒瓶木塞一般突出来,“马嘉祺,你别想抛弃我!”
不等何案反应,一道鲜血从那纤细白皙的脖子上滑下来,几乎一瞬间就融入了浸溢着雨水的衣领……丁程鑫醒来时天蒙蒙亮,病房里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他抬起手摸了摸脖子,纱布干燥的触感让他有些绝望,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没想到你会这么冲动...”坐在不远处的林致雪突然开口,她又苍老了许多,岁月不幸的流沙从她眼底涌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她像是死亡干枯的母亲。
话音落下,两人都陷入长久的沉默,直到天边浮现一丝绯红,她才缓缓起身走到床边,温柔而沉重地抚摸丁程鑫的眼睛,挤出一个永别的笑容,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将一盒光盘放在桌边就离开了……
随着光盘滑进电脑,屏幕突然陷入一阵黑暗,几秒过去,一个熟悉的轻柔声音突然传出来。
“是你吗?阿程?”
几乎是一瞬间,丁程鑫的泪就滑了下来。
屏幕渐渐亮起来,穿着灰色高领毛衣的马嘉祺坐在画面中心,背后是春天柔美的阳光,他平静地盯着镜头。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记录自己...”镜头里的马嘉祺尴尬地摸了摸脖子,“会不会显得很呆?”
听着话音,丁程鑫笑出来,紧接着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心脏像是撕碎一样痛。
“阿程...外面的天气很好!”这时,马嘉祺起身走来,镜头画面晃动几秒转向窗外,突然一片向日葵出现在画面中心,“你肯定会喜欢这里。”
下一秒镜头回到房内,马嘉祺将录影机放在钢琴上,阳光落在他的指尖,“好久没弹琴了有点手生,如果弹的不好,你不要笑话我。”
随着钢琴优美哀婉的声音,马嘉祺露出一个苦笑,随即停止弹奏,他抬起双眸盯着镜头,仿佛那一刻透过屏幕真实地凝望着丁程鑫。
“阿程...真希望你在我身边……”说完,马嘉祺低下头沉默了许久,等他再一次抬起头,眼角有些泛红,声音像杂糅着细沙般的嘶哑,“对不起阿程...我有点累。”
画面中的男人落寞地转过头看向窗外,他的神情忧郁而彷徨,好似春光也无法拂去他内心的阴霾。镜头就这样定格着,甚至有十分钟那么长,他再次回过头时看着镜头轻轻一笑,温柔地开口,“阿程...一定要好好生活......”
霎那间,画面黑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