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点38分，比闹钟早2分钟，方辞满意地勾起嘴角，慢慢坐起来等着闹钟响起。

按照方辞回国前的计划，他今天应该会在镜树投资部度过平凡的一天，不过现在他开启了一项全新的挑战，他站在码头上，面前是无边的大海，风平浪静下是暗潮汹涌，是无法用数据和程序计算推测的完全未知。

方辞解过非常困难的数学题，抠过锱铢必较的商业投资计划，熬过无数个只有全英大部头专业书陪伴的夜晚，方辞知道数学题是可解的，投资计划是可推演的，再厚重的书也是可以读完的，只要他坚持做，这些成果都会乖乖地等在他面前。

方辞计算不出他作为演员，能够获得成功的概率是多少，他也知道有很多演员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得到一个忠实观众。这对方辞而言是一场绝对的意外，他向来不喜欢意外，因为意外是危险的代名词，从天而降，没有征兆，如若掌控不了它，就是被砸的粉身碎骨。

“你到底是不想，还是不敢？”

危险的邀请，像一封战书。

可他还是想赢。

下午3点10分，方辞走进办公室。方颜帮他找好了助理，让他去领人，方辞进门就看见两位陌生的女士坐在沙发上，正在和方颜聊天，见他进来，两个人都站了起来。

方颜也站起身向方辞介绍：“小辞，这两位分别是你的经纪人和助理，你们认识一下。”

方辞走上前说着：“不好意思，久等了。”

两位都是短发，其中一位看起来比方辞年长，她率先伸出手道：“没关系。您好，方先生，我是陈术，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经纪人了，合作愉快。”

方辞回握道：“你好，我是方辞，今后请多指教。”

另一个小姑娘则轻轻鞠了一躬，开口道：“方老师您好，我叫赵敏敏，是您的生活助理，请您多多指教。”

“赵敏敏？给你起名的人很喜欢《倚天屠龙记》吗？”

赵敏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妈妈喜欢赵敏，希望我也能有几分英豪气，就想给我起名叫赵敏，结果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多打了一个字，就把那点儿英豪气给抹没了。”

方辞也笑着回道：“现在这样也不错，你不用叫我‘老师’，我不太习惯。就叫我方辞吧，别扭的话叫哥也可以，你应该比我小吧。”

“好的，辞哥。”

方辞觉得有点新奇，没想到除了薛语聆之外，有朝一日还能听到别人叫他“哥”。

“请坐吧，我们还有工作要谈。”

陈术先递给方辞一份文件：“方先生，这份是我简单给您准备的工作计划。”

“因为您是素人出道，所以在您进组拍摄，直至电影正式宣发之前，我不希望您参与除电影拍摄外的任何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广告代言、杂志拍摄、综艺录制等等。”

“一是因为演员需要与观众有一定的距离感，太频繁地出现在大荧幕外不是什么好事，会削弱演员在观众心目中的专业性；二是因为您非表演专业出身，但出道合作的就是大导，难保不会有小心眼儿的人使绊子，我们没办法管住所有人的嘴，就要尽可能降低其他风险，规避舆论风暴；三是最实际的一点，在您真正得到观众和市场的认可之前，您的商务价格谈不上去，没有性价比，不划算，不值得浪费时间。”

“所以这份‘工作计划’，其实只有一项内容，就是拍好《形影不离》。其中包括了我给您安排的表演课、形体课、语言技巧课等等，还有您的身材管理计划，”陈术略一停顿：“您现在的身材也很好，但是演员的一切要为角色服务，您可能还需要减重。

“包括我在后面列出的影单，这些，全部，我希望您能抽时间看完，不是走马观花地看，而是代入式地看，如果看完还能写点心得体会就更好了。”

方辞很久没有被人布置过作业了，竟然觉得被安排挺不错的。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于是陈术继续道：“后续您的工作通告都由我和敏敏负责，方总说您不习惯让其他人安排您的行程或者生活，但是我还是提醒您，我想您应该不希望出现‘浑身湿透找不到毛巾然后吹冷风一病不起还没人送药结果拖垮整个剧组进度’之类的事吧？”

“演员唯一要做的就是全身心地投入角色，要想干好这份工作，对精力和体力的要求并不低，我和敏敏不是在安排您，而是在协助您完成您的工作，希望您可以理解。至于起居生活上，您希望我和敏敏做到什么程度可以直接告诉我们，我们只做老板要求的事。”

方辞合上文件夹说：“好的，我相信你的能力。”

“不过，”方辞抬头看向陈术：“术姐，你直接叫我方辞也可以的。”

陈术倒是愣了一瞬，随即微笑应道：“好的。”

“还有一件事。”陈术点开手机，放到方辞面前道：“过去一周，你的照片和相关内容反复登上热搜，除了你的机场生图和吃饭那天的视频，还有一个内容，就是你的同人文。”

方颜凑到方辞身边，问道：“什么是同人文？”

陈术答道：“简单来说，就是有原型基础的二次创作，比如这篇《北纬32°》，就是以方辞和傅辛呈为原型创作的同人文。原po主是这个【桐花半落三梦君】，是个同人文创作者，根据他的微博内容来看，这篇同人文是其他人委托他创作的，我也稍微看了一下，约稿子的人应该是傅辛呈的粉丝。这个写手有三十多万的粉丝，在同人圈子里，这个粉丝数不算小，你横空出世，网友们没饭吃，这篇文就如同沧海遗珠被捧上神坛咯。”

“傅辛呈？前两年演仙侠剧火起来的那个傅辛呈？那他和小辞有什么关系？”

“咳咳，唔，方总，您嗑cp吗？这篇同人文是一篇cp文，cp就是方辞×傅辛呈。大概是，这位粉丝觉得方辞和她家哥哥比较般配。”陈术说完战术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现在年轻人的文娱生活这么丰富呢，不过要我说，这个小傅要配我儿子，还是差了一点。”方颜搜索了一张傅辛呈的红毯照片，评价道：“而且长得太可爱了，小辞不喜欢这种类型。”

陈术和赵敏敏齐刷刷看向方辞，方辞也看着她们：“哦。方总没和你们说？我是gay。怎么了？gay不能当演员吗？”

方辞又划拉了几下手机，问道：“所以这篇同人文有什么问题？”

陈术努力捡起自己的专业感，清了清嗓子说：“其实文章本身并不能代表什么，你和傅辛呈也从来没有过交集。只是你进组在即，拍摄现场一般都有代拍，即便没有宣发，你的名字和照片都一定会被曝光。”

“因为前两天和陈松晔的饭局，已经有不少人在说这些热搜是电影的预热和炒作，这倒是没什么，可如果有不理智的粉丝扎堆冒出来，拿着这篇同人文说你‘吸血’，那就有点烦了，所以我也想问问你的意见。”

“这算坏事吗？就是cp同人文这种。”方辞问。

“不完全算，毕竟靠着‘卖腐营业’火起来的男明星也不在少数，但是我并不希望你走‘卖腐营业’的路子，加上你确实是，gay，且不说会不会被挖出来，即便没有，一旦引发骂战，路人观感难免不会受到影响。”

“那我不卖就行了吧？”啧，怎么感觉怪怪的，方辞清清嗓子继续道：“其一，我是gay，但我这个人比较挑剔，不想也不会和乱七八糟的人牵扯不清，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有分寸。其二，在电影正式宣发乃至上映之前，我应该不会有多少粉丝，现在开始有意识地进行管理，骂战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先看好自家后院吧。”

“约稿子的人是傅辛呈的粉丝，她总不会是吸她自家哥哥的血吧。再者说了，谁吸谁的血还不一定，说我利用傅辛呈，不过因为现在他是顶级流量，我是无名素人。可是陈松晔的电影迟早会拍完，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但凡有点脑子，都应该耐心等到看完电影再踩我。”

“同人文这种东西无所谓，只要不舞到我面前，我非常乐意见证同人文学的百花齐放，欣欣向荣。”

陈术暂时也不想大动干戈，同意了方辞的意见，她说：“我已经约好了陈导和袁编，明天上午10点，在镜树签约，然后我们再谈角色的事。”

方辞点头，他看一眼时间，4点43分，时间差不多，他站起来说：“我还要去健身房，今天就先告辞了。”

陈术和赵敏敏也站起来，陈术说：“我和敏敏跟你走一趟，我想见一下你的健身教练，聊聊你的减重计划。”

于是三人跟方颜告辞后一起离开，陈术和健身教练交代完，赵敏敏也记下方辞减重期间的饮食要求，二人离开前和方辞交换了联系方式，方辞就独自留在健身房锻炼。

方辞练完发现赵敏敏给他发了消息：辞哥，今晚我给你送晚餐，请问我几点过去合适？

方辞回消息让她7点到，就拎起包回竹雨新荷。

晚上6点57分，方辞选好了今晚用来“补习”的影片，门铃适时响起，方辞看了一眼门铃监控，是赵敏敏。

“辞哥，我提早了几分钟到没关系吧？”

“没关系，是个好习惯。”方辞接过她手里的小包，侧身示意她进屋。

赵敏敏摆摆手说：“不了不了，我不进去了，明天早上我再来给你送早餐，顺便把旧盒子带走。”

“好，那你明早8点到吧，把你那份也带着，我们一起吃，吃完回镜树。”

“好的，那明天见，辞哥，早点休息。”

“嗯，辛苦了，回去路上小心。”方辞关上门，心情有些复杂。非要说的话好像跟叫外卖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同，让一个小姑娘一天三趟地跑来跑去，即便这是她的工作，方辞还是有些别扭。

不过这一点想法，在他看见餐盒里的水煮生菜和圣女果之后，也消失殆尽了：“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方辞。”

方辞草草吃完晚餐，就打开客厅的放映机，窝进沙发里“做作业”，看了一会儿，方辞决定挪一间客房出来改成放映室，在客厅看电影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方辞想，还是有个放映室比较好，这样比较专业。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方辞坐起来准备给自己敷个面膜——赵敏敏刚刚和晚餐一起送来的。陈术今天下午再三叮嘱方辞要注意保养，面膜要敷，护肤品也得用，方辞自己没做过男明星，但他相信专业的力量，所以只负责脚踏实地地执行。

方辞敷着面膜靠坐在床上，准备找本书看看，手机亮起来，居然是袁翮。

【万人嫌】：方老师，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男主角，我非常期待，明天见。

方辞想都没想就回复了。

【Bye-】：彼此彼此，希望能和袁老师合作愉快。

【万人嫌】：方老师怎么都不和我说明天见？这么不希望见到我？

明知故问，为什么偏偏是他！

【Bye-】：袁老师真是冤枉我了，我是怕我届时到的太晚，让袁老师等。

5分钟前，袁翮刚写完稿子，想起明天要和方辞见面，拿起手机，一边打字一边自言自语：“我好久没有这么懂礼貌了。文化传承啊——礼仪之邦啊——”

【计时器】：袁老师真是冤枉我了，我是怕我到的太晚，让袁老师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袁翮在安静的书房里放声大笑：“这么记仇，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子犹君诚不欺我。”

【空心羽毛】：原来比起我等方老师，方老师更喜欢等我。

【空心羽毛】：其实我也不喜欢等人，但是方老师这么为我着想，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方辞看着最下面的两句话，如果他手上拿的是泡泡纸，噼里啪啦的声音大概能和过年放的爆竹一较高下。

【计时器】：哈哈，袁老师还真是幽默。

【计时器】：不过时间不早了，袁老师的笑话还是留着改日再说吧。

袁翮也不想真把方辞逼急了，新电影开拍在即，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多的是，于是他气定神闲地回复。

【万人嫌】：方老师说的对，我们来日方长。

【万人嫌】：Wink.jpg

屏幕上抛媚眼的小人手指比心，方辞想起袁翮那双桃花眼：“...真是够浪费那双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