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小湘在家吗?”
“咚咚咚!”
衣湘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揉了揉迷蒙的眼睛,从硬邦邦的木床上坐起来。
床褥子底下塞的全是稻草,一点也不软和,这几个晚上睡下来,让她全身皮肤酸疼,很难受。
似乎是见没反应,外面的敲门声又起。
没有时间多想,衣湘赶忙抓起衣服裹上,又朝外回了一句:“来了。”
走出房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取下门闩,给外头的人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个年轻女人,她齐耳发大眼睛,看起来很清秀可人。
她也朝衣湘望过来,露出个秀气温柔的笑。
“小湘我是来看你的,你好点了吗?”
衣湘想了想,认出这是石甜美,是祥云大队的下乡知青。
石甜美挎着个篮子,朝里望了望,问:“谢知青不在家?”
衣湘眼睛转了转,含糊应道:“他有事出去了。”
“唉,你还生着病呢,他就放着你一个人……”
石甜美露出一脸同情的表情,嘴上拱火的话却一直没停:“确实也是,你说说他生了那么张脸,怎么安得下心待在家里呢。”
“你又管不住他。”
衣湘还在点头,一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果然,石甜美见了她这副呆愣木讷的模样,很满意。
她掀开篮子上的布,冲衣湘暧昧地挤眉弄眼道:“看看这是谁求着我,千叮呤万嘱咐叫我一定要交到你的手上。”
“所以说啊,这人还是要找个会疼人,知冷知热的。”
篮子里,放着一根光溜溜、没半点肉的肉骨头以及一副土药包。
衣湘暗暗撇撇嘴,这是来寒碜谁?
但她也不作声,只是脸色惨白虚弱地对石甜美笑笑。
“行吧,你好好养病!等下回我再来看你。”
石甜美将篮子塞给衣湘,头也没回,转身就走了。
把门重新用门闩合上,衣湘背靠着凉悠悠的木门,闭上眼,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才睁开眼,果然还是在这里。
站在这幢颇有年代感的木房子里。
一张八仙桌,两条长板凳,方方正正地摆在正中间,桌子上方正对着的墙面,贴了张天地神榜,红纸黑字,“天地君亲师位”无比神圣庄严。
穿过堂屋,衣湘进了厨房,把篮子放在厨房的灶台上,又去灶台边上的水缸里舀了瓢清水,咕嘟咕嘟喝下。
水很清甜,但衣湘没敢多喝,怕这具身体喝多会拉肚子。
但头还是有点晕。
衣湘晃了晃脑袋,拖着无比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从厨房走回堂屋。
房间在堂屋的左手边。
一进去房间,衣湘就蹬掉脚上的布鞋,苦着张小脸,钻进了还留有余温的被窝。
哎。
哎。
哎。
衣湘哀叹几声,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想面对。
衣湘是一只有幸生了神智,老老实实修炼成精的河蚌,却在渡劫时被天雷劈中,差点神魂不保。
好在老天垂怜,受了重伤只剩一缕幽魂的衣湘,从异世的这具身体里醒来。
一睁开眼睛,衣湘便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以一本年代文为基础,衍生出的世界。
书中描写的男女主,自然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书中写了古穿今女主商明莉和霸道腹黑男主谢安杰,作为同一批下乡知青在祥云村邂逅,随后商明莉的白月光,也就是谢安杰的表哥谢淮序也来到祥云村。原本,三人应该共同谱写一段哀怨纠葛的情天恨海。
很可惜,美好的爱情故事却被“衣湘”掺了一脚。
在这个世界里,衣湘既不是女主,也不是女配,她穿成了祥云村衣家地主的同名小孙女,成分不好,众人嫌恶,家世清贫,却嫁给了商明莉的白月光,同样作为世界中心的谢淮序。
但说起来,嫁给白月光后,“衣湘”的命运并没有好起来,反而成了催命符。
“衣湘”嫁给谢淮序之后,对方万事不放心上,又冷若冰霜的态度,让情感空虚的小女人产生了怨怼,经过朋友的蛊惑和煽动下,她和同村的人一起私奔到沿海。
没想到的是,以为能托付终身的情人却是个烂人垃圾,不仅玩弄了“衣湘”,又将她残忍抛弃,在她失魂落魄之时,最终被车撞死。
但其实,原主的怨愤也有点没道理,谢淮序从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打从心底,就并不想娶“衣湘”。
一切都是被迫强求。
缘自衣湘奶奶兰姑二十年前结的一场善缘,因为帮了谢淮序母亲一个大忙,对方给了她一个信物作为承诺,以后有缘再相遇,她可以答应兰姑一件事情。
而多年后,谢淮序意外来到祥云村,他的到来,除了让兰姑眼前一亮,还有几分眼熟。
更重要的是,总算让兰姑发现了一个满意的孙女婿人选。
于是,确认是故人之子,兰姑拿出了谢淮序母亲的信物,以承诺为由,要挟谢淮序必须娶了“衣湘”,如果他不娶,“衣湘”就跳河自尽,非他不嫁。
逼迫他,非娶不可。
但谢淮序又是什么良善人?他硬是僵持着,强硬得不肯妥协,逼到最后兰姑都差点松口放弃了,如果不是最后一刻“衣湘”真跳了河,谢淮序惊讶之下,最终选择跳河救人,这场逼婚根本不可能成功。
也因为遂了愿,兰姑在大喜大悲之后,身体突发恶疾意外去世。
这场喜事也变成了哀事,而“衣湘”也因为跳河、兰姑离世等,精神大恸,身体元气大伤。
一觉醒来后,“衣湘”变成了衣湘。
只能说天意弄人。
刚刚门口那个女人,衣湘猜测,应该就是一直蛊惑原身,想让她赶紧离开白月光的朋友。
想到未来将发生的悲惨剧情,衣湘只能暗暗祈祷,原身还没有和那个烂人有什么动真格的往来,比如互送什么私密性的东西和亲密接触。
不然,就全玩完。
毕竟,无论是哪个年头,再是人品大气的男人都无法容忍自己头顶上,带了一顶妻子亲手织出的绿帽子。
更何况,这场婚姻是“衣湘”千方百计,用谢淮序母亲的承诺,她跳河自尽等一切手段算计来的。
原主和别的男人私奔,哪怕谢淮序根本一点儿也不在乎“衣湘”,也是侮辱性极强,叫人情何以堪。
衣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回忆脑海里原主留下的记忆,谢淮序注视她时,那冰冷阴鸷的眼神,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自从结了婚,两人就是各盖各的被窝,床上的界限泾渭分明。
想到无望的未来,衣湘又翻了个身,她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这副病恹恹的身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这个年代,这个地方能做些什么呢?
越想,衣湘的头痛得快要裂开。
她难过地蜷缩着身体,把头都完全埋进被子里,好像回到了自己的蚌壳中。
恍惚之间,身体传来一阵冷,一阵热,衣湘一会儿热得出汗踢掉被子,一会儿又冷得打寒颤重新盖上被子。
如此反反复复,额头的发丝早已经全部浸湿,脸颊上也泛起病态的潮红,衣湘干燥发白的嘴唇微张着,就像条脱离水面的鱼,喘息的声音越发急烈。
好难受呀。
头好痛,痛得像要爆炸了。
是不是又要死了?
好难受。
身体每个地方都不舒服……
衣湘闭着眼,眼角不自觉流出两行眼泪,身体的难过,让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就在衣湘魂游天际,奄奄一息时,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碰了碰她的额头,测了测她额上的温度。
“发烧了?”
“起来,吃药。”
衣湘听到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男声,带了几分低沉、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