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呀。”
手揉着后脑勺,衣湘睁开惺忪迷蒙的睡眼,愣愣望着视线正对着的房梁出身。
过了几秒,她才从地上慢吞吞爬起来。
“唉!”
衣湘哀叹一声,拍拍睡衣上沾着的土,好在这地上干净,没把睡衣弄脏,不然还得洗。
卷起半边布帘,透过窗户,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想到今天要干的事,衣湘赶忙换下睡衣,换上出门的衣服,又匆匆跑到厨房,从水缸里舀出干净的水,刷牙洗脸。
水冰冰凉凉的,一擦拭上脸,衣湘就被冻得浑身一激灵,残余的困意一扫而空。
把两扇木门关好,衣湘兴高采烈地下山了。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人也大多实心眼,村里的人出门去,门都从来不兴锁的。
衣湘走下山朝村口走,沿途陆陆续续遇到带着农具去上工的社员。
看到衣湘,他们也都回过头,眼里流露些恶意,有的甚至还用胳膊肘捅旁边人,让她(他)看。
背后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甚至还有人指指点点。
“那不是衣家那个,和知青结婚的……”
“哎哟,之前她不是跳河,刚好被我家那口子看到吗!听说,是站在岸边上犹豫了半天才跳下去的。当时她家兰姑和那个知青都站在岸边上,兰姑逼着人娶她家姑娘,结果人知青根本不愿意,如果不是她跳河硬逼着,人家也犯不着取个这样的货色。毕竟老鼠生儿,一窝子坏,都不是好东西!”
“哎哟,那她还有脸出来呀,我要是她,羞都羞死了!太坏了!”
衣湘本来不想在意,结果这些人越说越来劲,她没忍住,对着身后指着她的人狠狠瞪上一眼,又重重“哼”了一声。
“我们家的事情,要你们管?自己的稀饭都吹不冷!我们好着呢!”
对着这些背后说是非的人,衣湘直接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走了。
完全没注意,身后十来米的位置,谢淮序正站在后面,黑沉的眸子定定注视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
“谢知青,那是……?”
谢淮序收回目光,看着旁边人一脸八卦的样子,只淡淡说了句:“走吧。”
“欸!”
他赶紧跟上谢淮序,但是谢知青走得那么快干嘛!
他小跑着跟上谢淮序的脚步,今天他可是代表公社领导过来看的,毕竟就要把那几块地换成种玉米,收成能不能变好,以后能不能推广到其他大队上,可都看他了。
走到村口,衣湘看见大路边停着辆驴车。
书中商明莉后来就靠这趟驴车往返县城和村里,后面还做起了黑市生意。
驾车的刘老四头发灰白,脸上皱巴巴的,看起来有些老态龙钟。因为儿子被招进了远安县食品厂里头,所以他每天都会往返县城一趟,给他儿子送送家里种的菜,顺便收点路费,补贴家用。
衣湘给了刘老四两毛钱作来回路费,对方没提她的身世,只啪嗒啪嗒抽着烟杆。
驴车已经坐了两个人,衣湘也不看她们,自己找了个位置,皱着一张小脸坐上了驴车。
从听到他们说的话后,衣湘心里就莫名惴惴着一股情绪,让她烦闷不已。
其实,刚刚衣湘也没那么理直气壮,毕竟他们说得好像也没错,谢淮序确实是被逼的。
想到自己可能真的拖累了谢淮序,害的他一直到死,也不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有情人终究只能错过。
衣湘心里像是被蚂蚁蛰到似的疼。
尤其是想到昨晚的梦里,谢淮序去黑市卖东西,有一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原主。
因为书中谢淮序一直到死,都没有动用过他母亲留给他的遗产,所以当谢淮序的父亲将存折转交给谢安杰时,谢安杰看着存折上的资金时才会这么惊讶,也更加嫉恨他。
但如果不想动那笔钱,而身边的人又一直在旁边嚷嚷叫唤想要吃好、穿好的,谢淮序最后只能时不时去黑市倒卖点东西,挣到的钱用来打发“衣湘”,换取清净。
但当生活有了物质保障,原主自然而然就会萌发对感情的需要,她要谢淮序爱她,但这恰好是谢淮序不能给的。
两人的婚姻,注定是一场无解的悲剧。
衣湘心里很愧疚,如果她迟迟不与谢淮序离婚,那谢淮序只能勉强自己和她继续生活。
但离婚的话,让衣湘放弃那一颗颗唾手可得的亮晶晶宝石,她又舍不得。
她最喜欢收藏亮晶晶、漂亮的东西了,书中最喜欢的就是谢淮序妈妈收藏的那一套水头极好通透澄澈、价值连城的翡翠宝石项链。
书中最后,谢安杰的妈,也就是谢淮序小姨把翡翠作为传家宝,传给了自己的儿媳妇。
所以后来商明莉每次在重要宴会上带出去,都会惊艳四座。
想到与这些奇珍异宝将失之交臂,衣湘就心痛如绞。
但她转念一想,这才刚刚结婚,万一,谢淮序觉得其实她还不错呢……
衣湘想想又骄傲地挺起胸膛,自己那么可爱,谢淮序不可能不喜欢。
把脑子转过弯,远安县也到了。
坐前边赶车的刘老四“吁”了一声,驴车咣咣当当在一条马路边上,渐渐停了下来。
“到县城了!”
“可以下来了。”
到了?
重新恢复精神的衣湘,一脸惊喜看向四周。
要知道人妖殊途,自然规则的约束下,成精后她们都不能轻易到人间来的。
衣湘脚下的这条水泥马路向其他路段拉通,往四面八方延伸,还有两个车轮,甚至四个轮子的铁盒子时不时在马路上边往来奔驰,衣湘津津有味地瞅着那前轮拼命追后轮,却永远追不上,怪有意思的。
左边是一排整齐干净的低矮平房,人行道上许多穿着蓝色、绿色工装制服的年轻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活力满满,让人看了都想和他们一路走。
第一次来远安县,衣湘只觉得看哪都好,满眼新奇,眼睛都不够用了!
原本坐在板车上的几人,也陆续下了车,衣湘也不磨叽,跟着他们一起跳下车来。
来县城一趟不容易,大家都迫不及待要走,刘老四忙指着正对面远安县标志建筑牌坊,提醒道:“记着下午2点,回去也从这边走,把路记住了别走错。”
说完,他赶着驴停在了马路边的空地上,把驴拴在空地的大榕树边,看着树下的人围在一起下象棋。
衣湘顺着宽敞的马路向下走,看到了一排气派的房子,而旁边有一家挂着招牌,招牌上写着“国营饭店”。
从祥云村到远安县差不多要3个小时,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了饭菜的香味。
顺着门帘的缝隙,能看到里头隐隐约约的人影,衣湘悄悄咽了咽口水。
今天来城里,其实也是昨晚突然决定的,想到来都来了,反正兜里又有谢淮序给的钱。
她很有底气,镇定地走进国营饭店,店里已经坐了几桌,墙壁上挂着个小黑板,写着今天的菜单。
“小姐姐,我想要一碗猪肉酸菜水饺。”
衣湘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清澈大眼,眼巴巴望着玻璃窗台旁边,站着的那位服务员。
早上她就没吃东西,闻到饭店飘着的香味,已经走不动路了。
“已经没……”
服务员与衣湘对视一眼,默默把“没”字吞进去,换成了“有票吗?”
衣湘摇摇头,谢淮序就给了10块钱,没有票。
“没票的话,7毛钱。”
猪肉酸菜白面饺子是他们店的特色,负责做菜的老师傅揉得一手好面,调得馅也好,久而久之,在县城就有了人气。只要一上这道菜,总有些人找她帮忙留菜。
当然也不是白留,都是有好处的。
服务员默默打量衣湘,这女孩没扎麻花辫,只是把两边的头发分别绑在胸前,一张脸清丽极了,特别是那双灵动剔透的眸子像会说话似的,以及白嫩得好像掐得出水的皮肤,太灵了!
在那湖水般清灵的目光下,她根本说不出拒绝!
衣湘看这小姐姐紧绷着一张脸,也不在意,开开心心选了座位坐下。
她掀开旁边竹篮子上蒙着的粗布,里面是个银色铝制饭盒。
很快,没等多久,服务员就端着碗饺子上来,衣湘朝她感谢地微微一笑,服务员愣了一下,也点点头走了。
衣湘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从热气滚滚的大碗口里,夹了8个饺子进饭盒里。
服务员端来的这一大海碗,里面足足有15个大饺子,饺子又大又白,看起来就用料扎实。
她肯定吃不完。
把饭盒收进篮子里,衣湘先围着碗边喝了口热汤。
十月尾的清早坐驴车,还是冷得很,大风刮得人脸生疼,她的手脚都是冰凉的,现在喝了一口热汤进胃袋里,衣湘觉得整个人开始有点暖和气了。
大碗里洁白圆润的饺子鼓鼓囊囊,看着十分喜人,衣湘早就饿了。
她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
轻轻咬开饺子皮,里头满满的猪肉和酸菜丝,猪肉带着肉汁,一口下去,肉质鲜香得让衣湘咂舌,配合酸香扑鼻的酸菜,格外有劲道的饺子皮,衣湘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服务员,我要两碗猪肉酸菜白面饺子!”
“已经没了。”
“这才刚刚12点就没了?”
……
衣湘看着新来的客人一脸遗憾,最后只能在服务员爱搭不理的态度中气愤离去,顿时觉得碗里的饺子更香了。
衣湘吃得脸颊鼓鼓像只仓鼠似的,眉眼弯弯流露出幸福的笑意。一些进店的客人看到她吃得那么满足的模样,纷纷指着她的碗,对旁边服务员道:“她吃的是什么?给我来一碗!”
“那给我也来一碗。”
“已经没有了?我不管,你给我想办法。”
“谢谢,我不想吃其他的,就想吃她吃的这个东西!”
在其他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下,衣湘站起身,悠闲自在地准备往供销社去。
谢淮序给她的钱,还剩9块多呢!
这两天,谢淮序虽然不在家,但衣湘觉得不能亏待自己,得多吃点好的,这样身体才能早日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