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寒,月亮弯弯的悬挂在天际。
吃过晚饭了,衣湘没事可做,无聊得拖了一根长板凳出来。
此时,家门口已经被银色的月光,流淌了一地,连后山层层叠叠起伏的树梢都蹭到了一抹银辉。
衣湘坐在月光下,轻扬着下巴,眯着眼睛享受每一缕路过的晚风。
当谢淮序端着一碗红糖水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满身披着清冷的月华,正在对黑沉的无垠夜空,仰望着的少女背影。
她被裹在一件宽大的长罩衫里,衬得人在衣中晃荡,弱不胜衣,柔顺的长发被凉风轻轻扬起。
很多年后,谢淮序尽管已经变成了一个记忆衰退、还健忘的老人,却仍然记得这个唯美的画面。
那一刻,谢淮序觉得自己应该是看到了会发光的小仙女。
那落满厚重尘埃的心弦,一瞬间被拨动。
“衣湘。”
谢淮序把红糖水递给她,脸色有些严肃。
衣湘开心地接过红糖水,先喝了一口,发现是甜丝丝的热水,又对着碗沿喝了一大口,才眼带笑意地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有没有听过口琴。”
谢淮序双手插在兜里,状似不在意的提起。
原本到嘴边的话,被他默默拐了个弯,本意其实是想让她早点休息,夜晚寒气重。
果然,衣湘的双眼染上惊喜的亮光。
“口琴?什么是口琴,我不知道,也没听过耶。”
谢淮序回屋子里在箱子里的夹层里来回翻找,本该有两把口琴,可翻来覆去地找,却只翻出了一把泛着银色光泽的口琴。
他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口琴上的一条裂痕,闭上了眼,握紧口琴,冰凉的触感将他的手心刺了刺。
这是他母亲的那把口琴。
衣湘听到谢淮序的脚步声,期待地回过头,却看到谢淮序一脸沉静疏离,他独自上前了几步,站立在空地前,远眺着某个方向。
他低敛着长睫,双手举着口琴凑到嘴边。
几个空灵悦耳的音符从他的嘴边,流淌了出来。
刹那间,寂静的夜空被口琴的鸣响划破。
衣湘托着下巴,见谢淮序一个人静静的站立在一侧,背影看起来竟显得有些落拓,伴着口琴清越哀婉的声音,越发落寞悲情。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结束,谢淮序凝视着远方,一言不发。
衣湘走上前,朝他伸出手,轻声问道:“谢淮序,口琴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衣湘的声音,让谢淮序一愣,却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偏过头,静静地看她。
衣湘也歪了歪头,毫不在意他的疏离冷漠,与他紧紧对视。
此刻,谢淮序眼底的沉郁自弃如黑沉的漩涡,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淹没了。
看到衣湘一脸自然,谢淮序反而勾起唇,原本握紧口琴的手掌又松开。
“你会吗?”
“我觉得可以试试。”
衣湘深吸一口气,将口琴凑到嘴边。
一瞬间,几个刺耳的音猛烈响起,穿破夜空的宁静,简直是在折磨人的耳朵。
衣湘虽然不会吹,但是她有自信,可以乱吹。
被她这么一打岔,刚刚沉郁悲伤的氛围不复存在。
谢淮序原本漫不经心的笑意,不由凝固在嘴角,他望着还在使劲对着口琴用劲,发出几个“句句”的滑稽声音。
眼里闪过无数情绪,最后都一点点消散,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女孩的唇角流露出明媚的笑意。
“谢谢,还给你。”
说完,衣湘提着长凳进屋,走到门口时,她不由停住脚,回过头朝仍站在月光底下的谢淮序微笑:“今晚月色很美,你的口琴声也特别美。”
“红糖水也好甜的。”
看着衣湘眉眼弯弯地挥挥手,就进了门里,谢淮序握紧口琴,口琴上还残留着温暖的余温。
*
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里,被子还鼓起一团。
“唔,好舒服呀!”
衣湘慵懒地掀开被子,睁开了眼睛。
因为睡到自然醒,格外有精神,活力满满的!
她美滋滋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
换好衣服推开门,衣湘走到厨房。
在厨房里游荡的她揭开灶台铁锅里的盖子,看见了一个浅红色的馒头。
谢淮序已经出门了,但给她留了早餐。
“谢淮序真的太会照顾人了,感觉会被他养成废物的。”
衣湘的第六感对未来有些忧虑。
但当她啃着谢淮序做的红馒头时,闻到那红糖的浓郁甜香,馒头吃起来暄软又蓬松。
馒头的好滋味已经侵略到衣湘的大脑,她理直气壮地想,她难道就没有当废物的权利吗?
当然前提是,谢淮序得一直坚持养,不能放生了。
吃得正开心,“邦邦邦…”大门又被人拍响了,对方还拍得很急。
“邦邦邦。”
见没人应,又开始拍门。
衣湘连忙应了一声,一脸怨念地从凳子上起身,走去开门。
天杀的,每次突然来人敲门,都没有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