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云省热带雨林发生一起恶性野生动物走私案,云省公安机关抓获嫌疑人15名,收缴熊掌166只,虎皮10张,1000mg北部眼镜王蛇毒液……非法□□5支,子弹500枚。”
“日前,秉持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原则,云省公安机关联合云省野生动物研究院救助野放穿山甲63只,北部眼镜王蛇4条,缅甸蟒2条,孟加拉虎1头……云省野生动物研究院将持续关注野放对象情况……”
电视闪了闪,老旧的屏幕出现了雪花,引得屋内人一阵嘘声,旋即,在一双通红的阴鸷眼睛的扫视下,所有人都静了声。
精瘦的青年抹了抹额角的冷汗,低三下四地打着哈哈,好容易把中年人劝得熄了火气,紧张的气氛不再在屋里蔓延,所有人的目光这才又一次聚集在了电视上。
电视卡顿了一会儿,电流音几乎要刺破在场众人的耳膜,中年人上前敲了敲厚重的电视外壳,这台破旧的古董又一次艰难地开始运转。
“拒悉,该团伙涉嫌贩卖、滥捕滥杀国家级保护动物。拒记者了解,目前涉案已超300万人民币,是云省十年来侦破的最大规模、涉案金额最高的濒危动物走私案,但据记者了解,目前案件主要嫌疑人仍未归案,公安机关已发布通缉令,正在全力追捕嫌疑人,同时呼吁社会各界积极提供线索。本台记者报。”
画面一转,飒爽干练的女记者被几张连续滚动的通缉令取代。
“咕咚——”不知是谁咽了咽唾沫,打碎了同伙本就敏感无比的神经。
“碰——”
青绿色布满灰尘的天花板上,白炽灯吱呀地响着,剧烈地晃了晃,“刘哥,刘哥消消气……我们这不是没被抓?”
精瘦青年这句话瞬间点燃了中年人的怒火,面前的男人直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青年捂着脸迅速垂下了头,愤恨在他眼里一闪而过,旋即又做出一副任打任挨唯唯诺诺的模样,听着男人暴跳如雷的声音。
“我刘华实做这行做了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差点栽在这几个破烂玩意儿手里?这下好了,人丢了,货也丢了,你让我怎么跟赵老板交代!那可是将近两千万的货啊!”
说完,这个臭名昭著的偷猎者瘫坐在了矮凳上,发出了一声长叹。
“哎,刘哥,不就是货吗?”
藏在阴影里的王强走了出来,劝了一句,间刘华实不理他,他叹了口气,拍了拍精瘦青年的肩,对着青年小声道“老三,刘哥在气头上,你别往心里去。”
随后,他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了一沓红彤彤的票子递给了青年“哥给你的零花钱,不够再来找哥要。”青年喜笑颜开接了钱,兴高采烈地跑出了门。
见状,王强收回视线,蹲在了刘华实身边“刘哥,林子要什么没有,不就是两千万的货?就说最近抓得严,叫赵老板再等两天就是了。”
刘华实斜着眼睨了他一眼“这么容易?你去跟老板说?”
王强讪讪一笑“我哪有那本事……这不,还是得指着刘哥你……”
“行了行了。”刘华实听烦了恭维的话,摆了摆手“叫老四老五收拾好东西,你去看看车的油还够不够,等老三回来,我们就进林。”
“诶,我这就去。”王强爽快应了,转身指挥着其他几人开始忙碌。
刘华实眼神幽深地看了看不远处的茂密森林,喃喃叹了一声“本来想少作点孽的,又是春天……哎,谁让我们的命都不好,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哟,总归没个头……”
水烟袋咕噜噜地响了半天,将惆怅与软弱尽数埋进心底。回过神,刘华实又是那个十里八乡有名的冷血猎人,这个人的脑子早就被动物的血腐蚀殆尽,除了金钱,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们这些人所赚取的每一分钱都浸满了动物的哀嚎,砖屋旁被翻了几翻的焦土之下,不知埋了多少魂断此处的可怜动物……
“轰——”
罪恶的发动机又一次响起……
*
当如惊雷般的动静在两条蛇耳边炸响,本来浸在梦乡里的镜流尾巴一扭,从甩在了头顶,意图阻止这恼蛇的动静侵入耳道。
“镜流,”飔风环紧了身体,布满暗黄色环纹的躯干牢牢捂住了小蛇,他的轻唤声压倒了外界的杂音。
在熟悉的气息的紧紧包裹下,镜流缓缓舒展了自己的身体,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
在飔风那满是情意的柔和目光中,这条算得上疲累至极的小蛇将固定自己的力道一卸,头一歪,在伴侣的怀里又一次沉沉睡去。
但那一声一声如浪般涌来的噪音并不打算放过他,那声音越来越大,甚至盖住了巢穴外鳞甲摩挲树皮的声音,沾满了泥渍与铜锈的老旧皮卡在林间疾驰,发动机带来的轰鸣声搅得昏昏沉沉的两条蛇不得清净。
不只是小蛇,连飔风都觉得这动静太过喧闹,如同那日云河边那只会飞的银白色的东西一样,不该出现在这里。
用尾巴轻轻拍打着不安的伴侣,飔风吐出了信子。
突然,像是探测到了什么,不详的气息从舌尖涌入心间,飔风瞬间松开了镜流。
把心爱的小蛇塞回了羽绒小窝,他滑到了布满干草的地面上,没了伴侣的温暖怀抱,镜流发出了一段不明意义的呓语,似乎在抱怨。
但飔风来不及安抚他了,他只是带着些许歉疚,眷恋地蹭了蹭小蛇的面鳞。
不等两条蛇再温存片刻,飔风身后鳞甲摩挲树皮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它越来越近了……
这条警惕的眼王猛地调转身体,整条蛇如山岳一般直立起上半身,瞬间扩开的枕鳞让飔风的腹腔发出了风啸,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将巢穴原本的温馨尽数吞噬。
“飔风,”听到风鸣的镜流,从小窝里探出一颗圆润光滑浅灰色的小脑袋,双眼迷蒙地看着伴侣,“又要下雨了吗?”
只是巢穴里除却此起彼伏的风鸣,没有任何蛇的回应,突然意识到什么的镜流,陡然清醒,借助与鳞甲颜色极为相似的羽绒的掩盖,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躯干,金黄色的圆瞳往巢穴的大门处看去。
只见飔风紧紧盯着那棵不断颤抖的小树,饱经风霜的可怜大门颤巍巍地发出了领蛇牙酸的被挤压声,旋即,一条有着黑色斜纹的脑袋吐着蛇信,张牙舞爪地将头伸入了两条蛇爱的小窝里。
那双有着黑色竖线的冷漠双眼,借由热感带来的敏锐感知,将巢穴的全貌尽收眼底,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那贪婪的目光掠过了飔风,直直钉向本不该出现在争端里的镜流中。
本来只是来探测此地领主状态的它突然有了食欲,那条漂亮的小蛇肉质一定很劲道……
怀揣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它咽了咽即将溢出口腔的涎水,那垂涎欲滴的目光一次又一次越过飔风的防线,一寸寸丈量着镜流的躯体。
小蛇被这视线吓得缩回了小窝里,但又因伴侣在身边的强大底气,镜流缓缓从小窝里爬了出来,发出一声声威吓的嘶鸣声。
飔风侧过头,无奈地看了看心爱的小蛇,镜流置若罔闻,全然忽视了飔风那不赞同的目光,他亦被那条蛇明目张胆的挑衅惹出了八分火气。
轻轻地“嘶”了一声,飔风不愿让小蛇参与这场堪称生死决斗的恶战,他状若无意地用尾巴把悬空在小窝上的镜流重重往下一扯。
“飔风!”
重心不稳的小蛇发出了惊呼,跌在了柔软的小窝里,羽绒绊住了这条蛇的脚步,没等他挣扎出窝,飔风与那条蛇的对峙就进入了新的阶段。
“镜流,乖乖待在家里,我很快回来。”匆匆撂下这样一句嘱托后,将最后的半点温情全送给了自己心爱的小蛇,全然进入备战状态的飔风朝着那条侵入巢穴的缅甸蟒扑了上去。
那条蛇吓了一跳,赶忙止住了继续往前的动作,肌肉发力,调转蛇头,整条蛇顺着来时的方向,退出了巢穴。
很显然,战斗经验同样丰富的它,无比清楚一条几乎与它同身长的剧毒蛇,在争斗中能给它带来什么威胁的。
何况飔风的躯体甚至比它还要更长一些,这条拥有夸张体长的眼镜王蛇,实在让它很有压力。
但正如人心一样,蛇心也是贪婪的,这片富饶的云河领地,和巢穴中这位领主的美丽伴侣,它都想要。
在亲眼目睹过镜流与飔风的交流后,这条蛇的食欲已经被新的欲望所取代,现下正处春季的末尾,有些躁动再正常不过了。
飔风显然看出了这条蛇的打算,他被气得发出了连续不断的风鸣,对于敌人,本就称不上温和的他,因为心中暴虐的杀意,他的眼瞳甚至有些充血。
两条蛇一前一后从树上梭了下去,他们共同放弃了将巢穴作为战场的打算,尤其是飔风,他不愿让心爱的小蛇真正见到自己毫无理智的残暴模样——会吓坏镜流的。
回到地面的两条蛇对对方使出了看家本领,蟒蛇迟缓的动作让它在这场追逐战里吃尽了苦头,他们的实力差距不大,但与镜流相处多时的飔风学会了人类的狡诈。
聪敏的他选择了游击,缅甸蟒的鳞甲的确能为它抵挡大部分的攻击,可飔风最强大的招式并不是蛮力,他的毒液还有很多,够跟这条莽撞无脑的蛇玩上很久……
“嘶——”
傲慢的蛇王发出了嘶鸣,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赢家,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
胶皮鞋陆陆续续踏过了两道如车轮碾压模样的辙印,王强蹲下身,摸了摸潮湿的泥土,发出了惊叹,“豁,刘哥,你真神了,这里真有大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