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的治疗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蛇,带着满身的药味把自己团成了一坨委屈的蛇球,谁也不理,甚至连飔风都受到了镜流无差别的冷待。
什么都没做,只是按着柳妆的指挥把小蛇所有退路堵死的飔风,看着气鼓鼓的小蛇,他吐了吐信子。
“镜流,我,”飔风试图为自己方才强硬的行为进行辩解,但被人类上下其手,趁机记录了身体数据的镜流拒绝交流。
“不想理你!坏蛇,飔风!人类的帮凶!蛇的脸丢尽了,呜……”
单纯的飔风压根不知道人类的治疗到底有哪些步骤,自然而然,他也无法清楚柳妆与助手在方才到底做了什么——
这两位狼狈为奸的研究员,不仅完美地完成了小蛇伤口的清洗、消毒、敷药、包扎等一系列工作,还非常具有职业精神地辨认了镜流的性别,娴熟地测量了这条蛇的一系列数据,顺带还为镜流注射了定位芯片。
于是,当懵圈的蛇脸与讪笑的人脸相对时,突然明白了什么的飔风冷静地吐了吐信子,随后,这条超过五米的大型剧毒蛇摆了摆尾巴,整个身体扭成了S型。
“快跑!”正在收拾东西的楚涵想都没想,就在柳妆一声短促的命令中,跟着她一起跑出了草丛。
“你这条蛇不讲信用!说好了不准医闹的!”楚涵边跑边回头对紧追不舍的飔风大声抱怨道。
飔风的速度突然降了下去,敏锐的感官,让他捕捉到了身后鬼鬼祟祟的小蛇气息,于是他不假思索,在良好的信誉与小蛇的脸面之间,选择了逗镜流。
这条演技极其精湛的眼镜王蛇,当着村口众人与身后伴侣的面,装模作样地张开了嘴。
在场的生物都被吓到了,尤其是直面过飔风咬伤偷猎者情形的村干部们,“柳老师!”他们心肺骤停了一瞬。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扑出来的镜流,把自己整条蛇挂在了飔风身上。
羞耻之下已经从应激状态中脱离的他,回复了以往一半的活力,虽然他依旧虚弱,但这并不影响他对飔风进行报复。
用头重重地锤了飔风一下:“你又想骗我!”并不清楚沉稳可靠的伴侣,到底什么时候变异成了这副恶趣味模样的小蛇火冒三丈,回忆起了之前被飔风欺骗的经历,他又用脑袋重重地砸在了飔风的头顶。
“碰——”清脆的撞击声,让楚涵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闷笑。
被镜流钢铁头锤砸了个猝不及防的飔风,对楚涵进行了死亡视线扫射,楚涵嘘声了。
心满意足的飔风扭过了头,接着,他无奈地用尾巴接住了眼冒金星的小蛇:“你先不理我的,镜流。”
这条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蛇,控诉了一声伴侣对自己的冷待。
“而且她们没伤害你,镜流,你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落下这句话后,飔风探出了蛇信,他的吻部轻轻滑过了小蛇的面鳞。
“如果只是这样的代价,就能让你好起来的话,我的小星星,我不介意她们在我身上复刻一番对你做的事情。”
飔风温和地用颈部的鳞片摩挲着小蛇的背鳞“没有什么是比你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事情,镜流,别再吓我了……”
听到这样的话,镜流仰头蹭了蹭飔风雪白的腹鳞,“抱歉,飔风,你今天肯定很难过……我,”
*
感受着伴侣砰砰跳动的心脏,这条惯爱撒娇的小蛇一时有些失语,紧紧缠住伴侣的尾巴彰显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感受着内敛的伴侣难得的情绪外露,异常兴奋的飔风,用尾尖挠了挠镜流的尾巴,随后,在愣神的小蛇还没反应过来前,他缓缓绕着镜流的躯干缠了上去。
亲密无间的两条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可惜了,”柳妆发出了惋惜地感叹“黑色那条太凶了,今天出来装备没带全,不然高低给它也量个数据。”
楚涵看了看飔风,同样发出了可惜的附和声。
飔风骚扰自己尾尖的力道越来越大,不想在众人面前上演蛇片的镜流,把自己的尾巴甩到了飔风头顶,只是想跟小蛇贴贴的飔风顶着镜流纤细的尾巴,冷漠地“嘶”了一声。
已经彻底打碎了自己在伴侣眼里稳重可靠的滤镜的飔风,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如今在小蛇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于是,故作坚强的飔风载着镜流准备回家,这时,采买鸡蛋的周洲一行回来了。
柳妆笑着对两条蛇招了招手,“吃点东西再走。”
镜流把头垂到了飔风面前,一金一黑的两双圆瞳对视片刻后,决定顺从小蛇意见的飔风,带着镜流慢慢游向了柳妆。
当着两条蛇的面,柳妆拆开了几支葡萄糖,拌进了水里,尽数喂给了两条蛇。
随后,她把鸡蛋放到了周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不锈钢饭盆里,趁着蛇吞鸡蛋没功夫咬人的间隙,这个对飔风那身炫酷鳞甲窥觎许久的女人,伸出了罪恶之手。
触手冰凉干燥的鳞甲让她爱不释手,但在飔风抬起头发出了嘶鸣声时,她又不得不放弃继续抚摸的打算。
吃完了饭,两条蛇休息了一会儿,蜷缩在伴侣的怀里,已经完全从应激状态中脱离的镜流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飔风将头搭在自己的身上,对可爱的伴侣投以温柔的目光,片刻后,在小蛇真的快要进入酣眠之时,飔风轻声的呼唤叫醒了迷迷糊糊的镜流。
“镜流,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回家睡。”
但被困意袭击了整个大脑的镜流,已经听不清飔风的话了,短暂的清醒后,这条蛇彻底进入了梦境的怀抱,留下了哭笑不得的飔风。
飔风看了看周围忙碌的人群,虽然这些人并不会伤害他跟镜流,甚至还救助过他的小蛇,但依旧不愿相信人类的他,并不打算让镜流在这个不安全的环境里休息。
他探出了信子,思索了片刻后,这条蛇将心爱的小蛇,重新藏到了距离柳妆团队不远的草丛中,随后,他一条蛇独自回到了雨林。
夜色是他最好的保护伞……
尽管很少在夜间活动,但之前与镜流长途跋涉的经历,让这条蛇全然不惧夜间的挑战。
一小时后,在眼尖的干警的惊呼下,这条强壮的眼王将白日杀死的缅甸蟒送到了柳妆面前——这是他给镜流支付的医药费。
但收到报酬的“医生”却不开心,并且在看清了飔风到底送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无比同步地吸了口冷气。
“都是国二你怎么下得去手的!”在柳妆破功的呐喊声中,这条傲慢的眼王用尾巴堵住了伴侣的耳朵,不满地朝着柳妆“嘶嘶”了两声。
随后,他小心避开了镜流被绷带包扎的部位,像来时那样把小蛇叼了起来,动作敏捷地朝着领地奔去。
*
人类这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能看到那条漆黑的尾巴掠过草丛,顺着岩壁,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柳妆愣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但两条腿的她根本跑不过没腿的飔风。
于是,这位年近五十的教授只能无奈地对着空无一物的雨林小道大喊,“你家小可爱还得换药!过几天记得带它回来换药!”
风啸声响彻林间,柳妆知道那是飔风对她的回应。
处理完被家属带着逃诊的患者,回到村口的柳妆看着地上已经彻底冷却的缅甸蟒,与石化的众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刘警官,这蛇我们带回所里做标本应该不算违法吧?”
头一次直面蛇报恩现场的老警司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斟酌着语句“要是人送的那肯定违法,这蛇送的……还是死蛇……”
说到这儿,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思考了片刻,对着柳妆开口道“柳教授,一会儿还得辛苦你们去我们所里备个案,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二级保护动物,登记一下我们都放心。”
柳妆点了点头,拍了拍刚才追逐飔风时衣服上沾到的草叶,看着死不瞑目的缅甸蟒:“我这救蛇的,是非得收获条死蛇是吗?”
感慨了一句,在周围助手的压抑不住的闷笑声中,柳妆也跟着笑了。
随后,处理完了两条蛇带来的突发情况的她们走到了车斗旁,帮着林业部门与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检查动物们的状况。
哀嚎的动物们令研究员们笑不出来了。
看着依偎在一起没了气息的穿山甲母子,心情沉重的楚涵回想起了被飔风呵护备至的镜流“要是都有那条眼王的运气就好了……”
冯风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什么动物都敢直接对上人类的,那两条蛇很勇敢。”
周洲也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她眨了眨眼睛,凑到了楚涵身前“尤其是长得像铁皮水管那条,它的凶残程度应该在整片雨林都名列前茅。”
三人对视一眼,悬于心间的窒息感顿时烟消云散。
“过几天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回来,那条小蛇还得换药呢?”
看着不远处被夜色笼罩的雨林,楚涵喃喃地发出了一声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