飔风死死咬着竹叶青在地上翻滚几次,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晰一点“绞杀是蟒蛇才会的,镜流,我们更擅长咬住猎物的头翻滚。”
他的动作像鳄鱼一样,靠着健壮的肌肉飔风不断翻转着身体,可怜的竹叶青被体型庞大的他硬生生在地面搓死了。
它甚至等不到镜流的毒液发挥作用,确定这条蛇没了气息的飔风叼着它送回了镜流面前。
彻底放松的镜流再抑制不住晕眩的恶心感,从高处坠落的他有些头晕,在猎杀的激情褪去后,不适感在体内占了上风,他靠在树边吐出了鸟蛋,奄奄一息。
状似冷漠的飔风盘在岩石上,但时不时向这边投来的视线彰显着他的在意。
镜流难受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斜,霞光布满天空,他才缓缓蠕动到河边——这个难看的姿势在他学会爬行的那天就再没出现过,可虚弱的镜流已经顾不上了,他喝了几口水涮了涮嘴。
半晌,“下次,下次换我送给你。”不甘心的他轻声对飔风道。
飔风不置可否,他挑衅般地说出了一句本该充满鼓励意味话“我很期待。”
被气得不轻的镜流愤愤咬了两口水,突然,回过神的镜流猛地转头,有些焦急地看向飔风的背部:
“你的伤!”
飔风的伤其实已经好转了很多,但被热武器打伤,即使没死却也要了他的半条命,尤其他还是个闲不住的猎人。
在他眼里只是几次不值得一提的翻滚,那包裹着艾草的婆罗双叶的伤口就渗出了血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过于弱小,才令飔风不得不接手猎物,导致伤口裂开的镜流很是内疚。
善良的他已经忘记了今天与飔风的不愉快,咬开了飔风背部的绑草,伤口裂开了,但不算很严重。
镜流松了一口气,为飔风更换了包扎伤口的草药与树叶。
其实只是想炫技,顺带教导镜流正确猎杀方法,却忘记自己伤口还没好的飔风,略有些不自在地接受着小蛇的殷勤。
做完了一切的镜流准备休息,他看了看飔风盘踞的岩石,迟疑片刻。
他不再靠近,转而躲在岩石下,盘起身体,探出蛇信往自己受伤的颈部舔了舔,独自抚慰着受伤自己。
半晌,他小声询问飔风“现在的我是不是还算耻辱?”顿了顿,镜流又补充道“毕竟我没杀死它……”
本来昏昏欲睡的飔风瞬间清醒“不,镜流,你是骄傲!”
他下意识地看向镜流往日待的地方,但没看到小蛇,飔风爬下岩石,循着气味找到了惶恐不安的镜流。
对于白天的重话有些后悔的飔风第一次主动靠近了镜流,宽大的身躯为镜流挡住了傍晚的风。
“你是骄傲”对着不安发镜流,飔风又重复了一次。
被肯定了的镜流“嘤”了一声。“它咬我!”再次得到飔风安慰的他习惯性开始撒娇。
“它死了”飔风习惯性开始安慰。
“从树上掉下来真的很疼。”
“我知道。”
“明天你的伤会好一点吗?”
“会的,它会好的。”
“绞杀很好用,它不是蟒蛇的特权。”
“我下次会试一试。”
……
在飔风沉稳的嗓音安慰下,格外疲惫的镜流将自己缩进了飔风半盘起的身体里,本来打算把小蛇推开的飔风,看着即便睡觉依旧在时不时抽泣的镜流停下了动作。
今天他受了太多的惊吓,如果这样能让他觉得好一点,那就这样吧……
妥协的飔风将尾巴一圈,盖在了镜流身边死不瞑目的竹叶青上,这是小蛇的猎物,谁也不能动。
只是下次不用这么激进的手段了,他还小,不能用其他蛇的标准要求他,已经完全将镜流与其他蛇分开的飔风双标极了。
他轻轻蹭了蹭镜流的头顶,临睡前,不放心的他又检查了一遍镜流,确认小蛇没有什么大碍后,这才放心睡去。
雨林的夜晚愈发冷了,靠近雨季的每一天都只会更加湿润,更大的挑战即将来临,镜流与飔风必须开始准备,可惜现在,他们还不知道……
*
因为昨日坠落带来的惊吓,又有飔风无意的纵容,来到雨林后第一次睡到中午的镜流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与飔风分食了竹叶青的镜流有些萎靡。
今天的他对于一切都兴致缺缺,沉静下来的他让飔风有些不习惯,比起现在异常安分的小蛇,他更想见到镜流活蹦乱跳捣乱的模样。
可从没安慰过蛇的飔风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可以将小蛇逗乐的办法,有些颓丧的他叼住尾巴,闷闷不乐地爬在了河边,看着澄静的湖面发呆。
然而,旱季的雨林总要发生些什么,才能将即将到来的雨季里每一滴雨水衬得弥足珍贵……
潺潺的水流凝合着惨白的灰烬,把整条河变成了死寂的冷泉,飔风瞬间警觉,他立起身体向远方望去,但树木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什么也没见到。
“希望是错觉”,隐约觉得不太对劲的飔风喃喃道,可唯一知晓真相的自然无法回应,神明也听不懂动物的祈求,这场无妄之灾注定要所有扎根于雨林的生灵都饱尝绝望。
“镜流,到我身边来。”焦土的气息进入了飔风的鼻腔,这一刻异常冷静的他呼唤着小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飔风严肃的态度让镜流变得警觉,他不敢耽搁,滑到了飔风身边。
“轰隆——”
那是巨木倒塌的声音,那棵坚守了1500年,拥有悠久岁月的雨林保护者,在今天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焦木之下,焰火的气息混着动物凄厉的惨叫,炽热的红焰舔食着枯叶,顺势而动,一直攀升至云层……
今天的风格外猛烈,捎来了不速之客的它,毫无愧疚心地驱赶着动物们,黑烟压制着氧气,命令它为自己同伴的威势添砖加瓦。
不管是猎手还是猎物,这一刻,它们只能奔跑,寻找着有水的地方,地面在震动,它们越来越靠近芷河。
以高速闻名的云豹作为第一只来到了河边的动物直接窜进了河里,它的毛皮上还有火焰的痕迹,黑一块秃一块,狼狈的它浸在河里。
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近,更多的动物即将到来,镜流与飔风警惕地看着远方炽热的火焰。
生活在水边的两条蛇享受着天然屏障得天独厚的保护,好像只需要在逃难的动物们到来之后守好自己的领地,就能安然无恙。
但飔风受了伤,并非全盛时期的他不知晓自己能撑多久,镜流虽然已经长进了不少,但他没有面对绝境的反杀力量,并且,焰火越来越猛烈。
奔逃的大军中甚至加入了象群,没有水源能受得了象群,本就嗜水的它们在旱季已经把遇到过的大小把池塘抽成干了枯的洼地。
被芷河庇护——这个心愿,在接二连三的噩耗传来后,显然已经成了一个充满了幻想的奢望。
年龄不大,有着丰富经验的飔风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乐观,早在看见巨木倒塌的那一瞬,他就做好了决定……
雨季还没到,芷河的水位不高,根本挡不住如此猛烈的燎原之火,幼时曾见过火焰留下的废墟的飔风有着自己的判断,
“镜流,”他呼唤道
镜流歪了歪头,同样看到大火的他等待着飔风的决议与号令,他曾经生活在信息时代,虽然不曾真正经历过火灾,但那些警示片足够让他知晓火的残酷——不只是对动物。
从森林燃起的火焰甚至可以将河流吞噬得一干二净,芷河不大,只比水沟般的溪流深了两尺,这条养育了无数生灵的小河只有四米宽,已经失去过一次性命的镜流不敢赌。
至于救火,在没意识到形势如此严峻的镜流也想过,可当看到四散奔逃的动物,他就打消了念头,连象群都无法扑灭的大火,除了期盼天降奇迹,或者发现不对劲的人类赶到,他一条亚成年的蛇能做什么?他垂下了头。
“我们必须往对岸去,然后顺着水的气息一直南下,我们要走很远,直到找到一条从断裂山壁间发源而的大河。”看着有些灰扑扑的小蛇,飔风说道。
火焰未至,但它的先锋——灰烬与残骸已经随风顺水来到了两条蛇身边,飔风等待着镜流的回应,但他不会等太久,如果镜流拒绝,飔风准备直接叼着他跑,直到镜流妥协或者他先放弃。
可今天的飔风注定是叼不到蛇了。
在飔风说话的时候,已经知晓他们即将开启一段并不轻松的旅途的镜流就窜到岩石边,他咬断了树边挂着兽骨的藤蔓,兽骨不大,直径10厘米左右,来源于一只被狼群猎杀的兔子,是镜流特意找来安放药草的容器。
里面盛满了艾草、几块龙血树脂风干后形成的结晶,上面压了几片婆罗双树叶与干草,一个大小合适的骨片正好卡在里面,保证没有一点草药能飞出它的掌控。
镜流叼起兽骨上的藤蔓,那是他特意为自己留下的带子,他环着兽骨绕了几圈,把兽骨固定在自己的头部,藤蔓卡进嘴里。
他试着咬了咬,确定藤蔓处于合适的位置——保证一会逃命的时候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叼住,且不会影响他的活动。
他们肯定要长途奔袭,伤口已经痊愈的他或许用不上这些东西,可飔风一定用的上——飔风的伤还没好。
不知道前路如何,镜流需要做好准备,如果火不灭,忙于逃命的他们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去寻找药草,对使用兽骨轻车熟路的镜流,很快完成了准备工作。
几乎是飔风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就回到了飔风身边,“我们走吧!”
飔风听见镜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