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安站在阳台上，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

初秋的风带着微凉穿过他略长的额发，将烟灰无声地吹散在夜色里。

身后客厅传来沈墨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而规律，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

那声音突然让林予安感到一阵窒息。

他掐灭烟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回客厅。

沈墨正对着电脑皱眉，屏幕的亮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将他眼角的疲惫照得一览无余。

林予安注意到他又忘记剪头发了，额前的碎发几乎要遮住眼睛。

"沈墨。"林予安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键盘声没停，沈墨只是微微抬了下手，示意他稍等。

这个动作如此熟悉，熟悉到让林予安胸口发疼。

过去一年里，他见过太多次这个手势，在他想向他撒娇时，在自己发烧想让他带自己看医生时。

"我有话要说。"林予安这次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预料到的颤抖。

键盘声戛然而止。

沈墨终于转过头，眼睛里还残留着工作时的专注。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嘴角扬起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怎么了？冰箱里没牛奶了？我明天……"

"我好像......不爱你了。"

空气凝固了。

沈墨的手停在半空，眼里露出些许迷茫，好像没听懂这句简单的话。

林予安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他看见沈墨的眼睛微微扩大，那双向来沉稳的眼睛里正掀起一场无声的海啸。

"什么？"沈墨的声音有些变调，他怀疑自己是太累了出现了幻听。

"我说，我不爱你了，沈墨。"这次林予安说得很清楚，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落在两人之间，"我们......结束吧。"

似乎是终于说清楚了两人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林予安只觉一身轻松，他耸耸肩，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尽量从容地结束这个话题，也结束这段让人疲倦不堪的关系。

可有人偏不让他如愿。

沈墨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他的表情从迷茫转为震惊，然后是林予安熟悉的、工作遇到难题时的那种固执。

"别开这种玩笑。"沈墨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警告的意味。

"我没开玩笑。"林予安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这点疼痛让他能够继续说下去，"我想了很久......我们不适合继续在一起了。"

沈墨绕过桌子，几步走到他面前。

林予安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咖啡香，这个曾经让他安心的味道现在只让他觉得作呕。

"为什么？"沈墨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是我做错了什么？上周加班太多？还是昨天忘记……"

"不是某件事。"林予安皱着眉挣脱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是全部。沈墨，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沈墨的表情突然变得陌生，他冷笑一声"什么都没有？我们在一起七年，林予安，七年在你眼里就是什么都没有？"

林予安终于也笑出了声，他冷声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沈墨，这一年我们就像合租室友，你眼里只有工作，我们多久没一起看电影了？多久没好好聊天了？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沈墨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张开嘴想反驳，却突然语塞。

林予安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是沈墨极少显露的情绪。

"我可以改。"沈墨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他伸手想碰林予安的脸，想吻一吻疲惫的爱人，就像以前那样，"工作项目马上就结束了，我们可以去旅行……"

"太迟了。"林予安挥手打断他，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感情不是水龙头，不是你想开就开、想关就关的。我已经感觉不到爱了。"

沈墨的表情彻底变了。他后退两步，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要害。

林予安知道沈墨最害怕什么，不是激烈的争吵，不是尖锐的批评，而是这种平静的、无可挽回的失望。

"你确定吗？"沈墨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但林予安听得出那下面压抑的颤抖，"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林予安看着这个他爱了整整七年的男人。

沈墨的睫毛在轻微颤抖，下颚线条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好狼狈，好恶心……明明装聋作哑的人是他，为什么要在感情走到尽头的时候装的这么深情呢？

他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沈墨也是这样紧张的表情，连看他一眼都小心翼翼。

那时自己在想什么呢？好像只是觉得这样的他可爱极了。

回忆让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彼时年少，连扭捏的亲吻都是滚烫的。

但林予安知道，怀念不是爱。

"我确定。"他一字一句，就这样对这段感情下了最后的判决。

沈墨猛地转身，抓起沙发上的外套。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像是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去住酒店。"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嘶哑，"你......好好想想。明天我再回来。"

门关上的声音并不大，却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回荡了很久。

林予安呆呆地站在原地，终于放任自己滑坐在地。他茫然地抱紧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

刚刚牵扯出的回忆也影响到了他，十八岁的自己知道会有这一天吗？记忆里笑容明媚的青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是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的？

思绪被震动的手机声打断。

林予安掏出来，看到是沈墨发来的消息【冰箱里有你爱吃的小蛋糕，记得吃早饭。】

这条平常的关心短信放在以往会让林予安觉得暖心，可现在只让他感觉厌烦，又是这样。

他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他想起半年前自己发烧那次，沈墨也是这样，明明在公司加班到凌晨，却还是不忘发消息提醒他吃药。

那时候他觉得这是爱。现在他明白了，这只是习惯。

要是真的爱为什么不行动呢？只知道嘴上说说，发几条信息，真是最廉价的方式。

林予安没有回复。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沈墨送他的毛衣，丢掉。他们一起买的台灯，不要。床头柜上两人的合影——

照片里的沈墨搂着他的肩膀，笑容明亮得不像话。

那时的他们以为爱情会永远鲜活，就像童话故事的结尾一样。

林予安把相框倒扣在桌面上。

他知道，明天沈墨回来时，会看到空了一半的房子和留在茶几上的钥匙。

而他们之间，也就像这间公寓一样，曾经装满爱与温暖，如今只剩下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