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落地之声响起。
他的手轻触镜面的手指随着一圈圈荡开的波纹,竟然是穿过了看似寻常的镜面,探入了镜像之中。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脸色正常,还有心情和我说话,也放下一丝担忧凑了上去。
镜面将那只手手腕以下全部吞没,看不见镜面之下有什么东西。
只能根据手腕微微晃动偏移的动作,能看出是在摸索着什么。
之前的几声口角被我抛在脑后,我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手。
“怎么样?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五条悟居高临下的看着凑过来,挺翘的鼻头都快蹭到他手腕上的黑川一,原本含在口中的话音顿住。
胸中奇异翻滚的情绪倏然被安抚下来。
垂眸看着不自觉贴近的黑川一,不动声色的将拿在手中的东西虚虚圈住,装模作样的再摸索了好一会儿。
只觉得从对方身上飘来的和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浅淡香气十分熨帖。
才在夏油杰重新从浴室出来,投来疑惑目光之前,把搜寻到的东西拿了出来。
我眼睛一亮,立即拉着五条悟的手腕压低看向他的掌心,被吊了半天的好奇心让动作又急切。
指下贴着骨肉白皙宽大的手腕在急促的动作下泛出几丝淡红。
身形已经趋近成年男人的少年垂着一双罕见的蓝眸,脸上是不自觉的纵容,等她猝然嫌弃的后退几步,才合上掌心。
我声音卡了卡:“那人大费周章就为了藏这东西吗?”
还不止一个!
夏油杰站在她身后看到看到五条悟手中的东西,眸色稍微一凝:“特级咒物……又出现了?”
“加上在高专封印的,宿傩总共二十根手指,如今竟然大半都已经出现?”
搜寻探险的结果有些无趣,我抱着手臂,舔了舔口中的糖块,有些无聊的东张西望。
一边随口回应。
“嗯,这代表什么呢?那个人收集宿傩的手指,听说宿傩是千年前的鬼神,难不成还想要把他复活吗?”
我兀自笑了一声:“复活这种东西,难不成是报复社会让大家都别活了?”
笑完之后,察觉到两人有些过于安静,我眨了眨眼,靠在窗边催促道:“不管是不是真的,东西都已经被我们找到了。”
还是走为上计。
这句话还未说完,背后徐徐吹来的夜风陡然变得更加寒凉,我缩了缩脖子。
然后——迅速蹲了下来就地一滚。
恍惚间,伴着四处飞溅的碎石,一道身影穿过碎石冲过来,一把攥住我的手。
下一刻,我陡然被重重按进他的怀抱,视线陷入黑暗。
只听到一阵惊呼过后,失重感陡然传来。
失重的感觉只维持几秒抱着我的人就已经落在地上,头顶传来他冰凉的声线:“人太多了。”
我眯着眼睛从他手下挣扎出来,向四周的乱象扫视一圈,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街道,如今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大量咒灵占满。
人群惊恐着四处逃窜。
也许是我们从四楼跳下来的行为让人误会了什么,我和五条悟身边,在短暂的观望过后,迅速挤满了瑟瑟发抖的人群。
“那是什么!”
“救救我!”
“啊啊啊啊啊,我一生行善积德,家中还有四个义妹要供养,不能死在这里啊!”
我默默从供养四个义妹的男公关脸上收回视线,默默删除他刚才激情四射替甚尔香槟call的画面,默默抬手布下将咒灵笼罩在内的帐。
即使是在外做鸭也要承担起供养义妹的责任吗?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召唤出飞行咒灵的夏油杰已经开始散开稀式神消灭咒灵,我揣着折扇的手动了动,看向五条悟。
“我来疏散人质,速战速决吧。”
擅自查探能够占据他人身体的神秘人,竟然造成这场灾难,想到夜蛾老师泛着冷光的墨镜。
我打了个寒战。
“总之绝对不能让它们伤到普通人了!”
“知道了。”
五条悟摘下墨镜随手扔过来,彻底暴露出来的眼眸朝我看了一眼:“你也不要逞强,差不多就停下休息。”
那双被雪白眼睫包裹的蓝眸过于美丽反而显出非人的质感。
聚集在一处的人群中发出几声抽气。
我接住墨镜放到头上挂着,捏着已经打开的折扇朝他挥挥手:“行了,我走了。”
这里咒灵虽然多但不过都是三级四级,对我们来说并不困难,唯一担心的是放出这些咒灵的幕后之人。
想到这里我跑起来的动作越快,雾蒙蒙的钴蓝色瞳孔定睛朝里面不甚明亮的室内望去,已经逃出去的人被夏油杰派出的咒灵守着。
留在里面不是已经血溅当场就是碰上咒灵陷入困境。
充满酒气的空气被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充斥,乐队早就四散奔离,只剩还闪烁着暗色灯光不时照到喷溅的鲜红,在空荡室内显得更加光怪陆离。
只我一人的奔跑声更加明显。
左手撑着不久前停留过的沙发,翻身跃起,一脚踹开从沙发背后窜出的咒灵,唰的一下打开的折扇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朝咒灵身上挥去。
被划过的空气形成一道无形的风刃,按照规划好的轨迹飞行片刻,陡然划开咒灵的身体。
双膝微曲落地后,身后才传来咒灵濒死的惨叫。
我没有回头,继续朝更深处奔去,昏暗处无人看见,那雾蒙蒙的钴蓝色左眼居然不断从深处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宛如呼吸一般,每一次呼吸的跃动,空气之刃划过,就是一只咒灵消亡。
经过将近一年经常出任务时的锻炼尝试,我对这只觉醒术式的眼睛也越发熟悉。
正如五条悟曾经说,左眼术式看到的“线”,仅供我使用,利刃一旦划过极为死亡。
是某种近乎于规则的恐怖能力。
那些线条如同牵牵引着生与死,我通过利刃做出切割的动作,将生牵引到死亡的一端,那么即便是特级咒灵也会就这样死去。
前提是我能靠近特级咒灵一米之内,还没有被干掉的话。
我一路从一楼清理到三楼。
眼睛已经开始微微发胀,眼周有些用眼过度的细微疼痛。
我微微喘了口气,踏上三楼的瞬间就觉得不对劲,放缓了脚步看向铺着猩红地毯的走廊。
事情发生的时候,咒灵是从楼外一股脑涌进来的,楼上的客人大多数都被堵在房间内。
我路过第三间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恐惧却还算是平稳的呼吸,没急着救人。
先放轻脚步朝其中唯一一扇大敞的房门走去。
站在敞开的门板之后,我微微一愣,听到了其中毫不掩饰的呼吸声。
如同一头正在休憩的大型动物,带来莫名的压迫感。
莫非是幕后之人出现了?
我悄悄退后几步,拿出手机的同时,透过合页缝隙有限的视野朝里看去。
正对上一双瞳孔过分缩小导致眼白更加明显,从而显得气质格外凶厉的眼睛。
!!!
我按在手机上的手指一僵。
编辑好的信息还没来得及发送,一只手径直穿透相隔的门板抓住我的手腕。
那只困住我的粗粝大手上没有线,我握着折扇向上一挑,划向那人的手腕,他却像是早有预料般松手缩了回去。、
“嘶,这么绝情?”
嗯?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试探性转过阻隔的门板,黑发男人闻声垂眸看过来,靠在门框上姿态放松。
他身后我们才离开不久的室内一片的狼藉,杂乱的咒力残秽万花筒一般在四处绽开。
即便是再不可置信。
我的深吸一口气:“是你,祓除了这一层的所有咒灵?”
伏黑甚尔点点头,探手朝身后掏了掏,我警觉的看着他。
“哝,你们招惹来的东西吧,我不做白工,刷卡。”
我抽了抽嘴角,原本的警惕和质问都被压了下去,只剩下对甚尔这幅见钱眼开没节操德行的无奈。
再次鸣谢我真诚的资金赞助商(冤大头)五条君。
我爽快的刷了卡,只想快点结束今天这场闹剧。
伏黑甚尔看了眼到账短信,满意的伸了个懒腰,溜溜达达朝外走去,完全对我复杂的目光熟视无睹。
“啊对了。”
我给那两人发了消息,就听到刚告诉我全名的伏黑甚尔懒散的话音。
“那里面有个人有点奇怪,就当做是合作愉快的赠礼了,下次有这种活还能找我啊。”
他从贴着后巷的窗户跳了下去。
我疏散完人群,才朝伏黑甚尔指的方向看去,拉开清洁工具间的小门,一个被绑住的西装男出现在眼前。
那头稀疏的黑发间,并没有缝合线的存在。
我失望的垂眸,发消息让赶到现场的辅助监督先生把人带去高专。
我靠在三楼走廊倚着窗看向下方被警戒线围起来的牛郎店,接通了五条悟的电话:“喂?”
楼下站在辅助监督面前吩咐些什么的白发少年,举着手机左右看了看,然后仰头对上我的视线。
他的声音好像有些咬牙切齿:“你刚才又去见那个牛郎了?!”
我点点头:“甚尔先生帮了点忙,他挺厉害的,要不要让人查查。”
隔着几层楼的高度夜晚不甚明亮的灯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听到电话里的呼吸停顿了一会儿。
“你是说他很厉害?”
我眨了眨眼。
“你竟然说他很厉害!”
我迟疑:“事实上,我好像打不过他,甚尔先生给人的感觉和你们不同,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人呢。”
感觉不像是咒术师。
楼下那道身影现在肉眼可见的生气了。
我思索了一会儿:“我擅作主张给甚尔先生付了报酬,等会我打给你吧。”
确实不应该刷五条悟的卡,这种事情明明可以走报销嘛。
我等会儿就去写申请。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咔嚓。”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递过来,下一刻电话也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