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方慧在心里就跑马似的想法多多,一个方家的弃女,虽有伯府做靠山,但是跟主君表哥隔了一层,要是像姨母那般说的做表哥的姨娘,她又不愿意,竟一时惶惶不安。
林嫚望着这姑娘突然就落下的泪珠,一时惊讶,“哎,怎么就掉金珠子了啊,方家给了银钱还不高兴?”一边说一边拿着帕子给方慧擦泪。
“让嫂嫂见笑了”,方慧一边拭泪一边勉强自己微笑,“我只是有些羡慕嫂嫂,有自己的产业,又有一群好友互相扶持,虽然,”方慧意识到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对林嫚无礼便止住话,可脸上的神色已经表露出来,一时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然我在上京城里的口碑不算好?”林嫚不在意的笑了起来,“不被人妒忌的才是庸才,我的过往无法改变,但是我的未来是我自己书写的,我见你与以前的我相似,才来问问你可否需要帮助。”
见方慧意动,林嫚再添把火,“母亲虽有心帮扶你,但她毕竟是伯府的老主人,伯爷虽有赏赐和军功,但在这上京城里,处处要银钱开道,母亲再疼你,也不得多为伯爷着想。”见方慧开口,林嫚用食指止住方慧的嘴,视线望着门外的日头幽幽的道:“靠人不如靠己。”
两人沉默一会,林嫚看见门口似是有人来,便对方慧道:“这事不急,你先去看看那家制香铺子,了解了再找我,商人无利不起早,反正老太太那边我已经拒绝了。”
方慧看着林嫚出来自己的屋子,看到香茅走进来伺候自己,想对香茅说刚刚林嫚对自己说的话,可一想,香茅是姨母派过来的女婢,两月不到,忠心也不能判断,只能自己放在心里,夜里安静的时候再好好想想。
却说这边林嫚回到屋里,交代琥珀关照方慧那边,有需要的制香物料都速速给她准备,常见的便宜的走府里的账,其他特色的走她的私账,不要让老太太知道她除了目前的三种香还制作出了什么来。
琥珀听到这话,建议问:“那方娘子那边要不要再安排一个一等女婢?香茅可是在老夫人那边伺候好些年的,又认了杨妈做干娘的。”
林嫚想了想,“我才去过,接着就给她一个一等女婢,老夫人那边会以为我要挖墙脚反而看的更严格,她虽然还有些怯懦,但也是大家族里教养出来,又是聪明的人,不会把自己的才干都完全展现出来,若真的什么都跟别人说,那她也走不到这里来了。”
琥珀听到这话,也点点头,自下去忙了。
过两天是中秋节,林嫚把给长公主府、荥阳郑氏以及姜家的节礼安排好,又让甜心屋韩娘子专门做了月饼,除了这三家,还有东西南北市署令家里都送去,南市和北市虽是没有铺子,但是她和乔三娘,韩娘子都看中了南市那边一间两进的房子。
大齐的规制,只有官身才能三进,就算是富商的房子,也最多是两进,只能每一进的院子尽可能的大。而对于女户来说,只能一进,但若是三人以上,可以勉强给以两进,只要户部下的制户小官和市署令不卡脖子,基本可以达成,因此她让乔三娘准备好给四位市署令夫人的礼,到时让乔三娘和韩娘子出面买屋。
一一对好礼单,林嫚吩咐碧珠出去办理,珊瑚就进来回话:“夫人,姜家的节礼已经到了,还是和往年一样直接入库吗?”
“嗯,入库吧,把礼单誊抄一遍送去修远堂给老夫人过目吧。”
“好的,同来的姜管家想问您月底林家老太太的寿宴可要去?”
林嫚点头,让珊瑚跟姜管家说这次会是伯爷与她一起去,姜家安排几个武夫在林家周边等着就行了。
珊瑚下去和姜管家说话,林嫚把给老太太的礼整理一遍,又看看她自己绘制的简易版京城地图,看看新的制香铺子定在哪里较好,手指沿着一条条街道划过,待到南市的一处停住,便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在耳边道:“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藏有京城舆图,想诛九族啊?”
声音一出,吓得林嫚来不及拍心脏,先条件反射的把书桌上的地图卷进来,男人的手一把握住,又道:“别说,你这舆图竟比郑将军的要规整,让我看看。”
林嫚收回手,望着已经低下头研究地图的程介,想着让地方给他,又见他已经用手搂住她的腰,一会问这个线怎么画,一会又问怎么保证这个屋子就这么大,问的林嫚心力交瘁。
“具体大小我真的不知道,就是画一个方块代表的而已,你要细看不如去工部那边找。”
程介听林嫚这般讲,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你这舆图有些意思,借我誊抄一下?”
林嫚无所谓他,只要求图不出屋,随他誊抄。程介听她这般说,自己一屁股坐下要找纸笔画,就看到旁边摆放的一沓纸最上面给林家老太太贺寿的礼单。
“就给祖母送人参、燕窝、鹿茸这些?我记得库里有个玉观音,一起拿过去吧。”程介看到礼单上只有药材补品之类的东西,一件金银器都没有,以为是老太太不喜金器,便这般问。
“祖母不信佛,金银之物送过去也到不了她手里,这些我直接提着给宋嬷嬷,还能入祖母的口。”林嫚知道他的意思,三年来从未上门见礼,当年回门也就是意思一下,连午饭都未吃就走了,现在程介估计也想吐一口当年的气,“到时你有空陪我一起进去给祖母行个礼也就是了,免得给人看笑话。”
“行,到时我陪你一道给祖母请个安贺个寿,至于寿宴,看看祖母的意思吧,既是她老人家的寿宴,主要让她老人家开心,我们做小辈的受点委屈有什么的,笑话让他们去说就是,反正是林家先闹出来的笑话。”程介虽是一心在伯府的盛兴上,但是当年回门受的嘲笑以及了解往事,让他更看不起林知青,林嫚当年说林家的事让他不要掺和,他也就抛到脑后。
中秋节中午家里人一起吃了团圆饭,程介便赶着一车好酒好肉到京郊外军营和同袍们一起喝酒吃肉,伯府里三个女人也没什么好一起看月亮的,老夫人中午喝了些酒,心里又高兴,晚上随着她们各自安排,林嫚便说带上两个娘子到东市去看灯看游街。
陈芳芳虽说是幽州长大的野孩子,但是自从出去过一两次,了解了京城物价,算着手里攒下的底气,也不再敢随意出去游玩了,今天由林嫚带她们出去,那有人兜底,她也乐得出去玩,便换上浅蓝的衫裙,和方慧一起等在二门处。
林嫚到二门的时候,正见两人说着客套话,望着陈芳芳头上的金钗和珠钗,便好心建议:“今夜人多,我建议陈娘子用个珠钗便好,其他的拿下来放在车里或者让人送回屋里,不然挤掉了就亏大了。”
陈芳芳看着林嫚头上只是一支银簪挽发,腰间只是一个香囊,衣裙也是普通的图案,才知道刚刚心里还鄙夷方慧无财无才,也不知道方慧会不会同时也在笑话自己,虽是这般腹诽,倒也听话取下金饰收好。
林嫚和方慧、陈芳芳一辆车,珊瑚、香茅和胭脂则是坐在车前,老刘待人坐定便赶着马从二门甬道出侧门。
到了东市口,一行人下了车,一路晃悠,方慧还好,陈芳芳今夜则是放开,慢慢的陈芳芳和胭脂便和林嫚四人拉开些距离。
方慧一路瞧着各家店铺前挂着的月灯、花灯,一边又问林嫚不是上元节才看灯的吗,怎么中秋阖家团圆拜月的日子也有。
“以前也是没有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上元、七夕、中秋、冬至这些节日,东西市各家店铺都会挂上灯,财大气粗的商会则是安排人游街或者搭戏台子唱戏杂耍,都是为了引客人,再有节日打折优惠,京城里的人家就不爱一直宅家了,乞巧拜月早点结束,娘子们就能早些出来逛街,这样人人都开心啦。”
方慧听到林嫚的解释,想着京城的人真的会享受,一行人吃吃喝喝地往前走,不一会听到前面有一群人高声喝彩,方慧好奇,拉着林嫚走过去,走进了才看到是东市有名的老字号酒楼在门前搭了一座灯塔,各种样式的灯把酒楼的招牌烘的是整条街最亮的景色,闹的大家喝彩的是几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在高台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联诗,说出诗句里含了灯下挂着的谜题答案,则可以取了灯。
林嫚在酒楼门口临时搭的桌子坐下,随意点了一些餐食,便看向那座高达三层楼的灯塔,此时一层的灯已经被人尽数猜走,二层的也只剩了一小半,除了高台上的几名男子,还有一群围着的青年男女手上基本都提着灯,看来简单的都猜走了,剩下的只会越来越难。
正好一个男子说完自己的诗句,众人拍手叫好,台下的青年男子们脸上有了然的,也有嫉妒的,女子们都各个惊艳的看着那人,林嫚抬眼一看,那男子俊美的张牙舞爪,狂放不羁,最是激起女人们的征服欲,摇摇头,心里嘲笑这些女子。
喝了几口杏仁酪,林嫚看向周围的人都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心一意的看热闹,这时方慧拉着林嫚的衣袖,指着灯塔第三层的一个灯,是一个琉璃做的走马灯,轻巧之极,又活泼可人,看着方慧双眼不舍得盯着灯,林嫚招手叫来负责看灯的伙计,问了这个灯的猜法,是对对子,伙计把上联说出来便走了,林嫚想了好几个,等到众人都猜到那个走马灯时,林嫚带着珊瑚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