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反常的温度中,多维娅因攀爬产生热意,于是脱掉罩袍拿在手中,并很快靠近大号“花盆”的顶端。
什么都还没看见,手臂上的卜丽诺就弹射出去,撞开了天窗。
紧随其后,多维娅把挪动了一点位置的梯子搬过来,丢下碍事袍子,直接上爬。
只探了一个头,她就立即寻找起目标。
“……”
捕捉到一点血迹就急促抬腿,多维娅差点从梯子上跌落,卜丽诺“伸手”拉了她一把,甚至直接将她提到楼顶。
来不及感谢,多维娅迈开腿,跨过障碍物跑过去,立即蹲下检查尤利娅的心跳和呼吸。
正常……
正常……
“好……好。”
腿部发软,从来冷静的医者顺势坐到地上,才有心情查看环境。
菲林暂时接管了帕罗特的身体,它脱离尤利娅的颈部飞起来,“让她回归正常的状态,然后带她离开这里。”
“她的身体有受到伤害吗?”
多维娅抓住机会,赶紧询问。
“帕罗特”一阵默然,“我不知道。”
“我现在不知道。”
本已平复的心脏猛地跳了两下,多维娅一下卡住,良久,她从手臂上取下把锋利小刀——说起来,这还是尤利娅给她的。
按照记忆里的模样,多维娅生疏地、小心地削断她过长的头发,卜丽诺搜集了所有掉落的部分,并扭成一个圆团。
头发还好,而对指甲的恢复,更容易伤到头两天……这刀锋利,且并不是专门修剪指甲的刀具。
多维娅更加谨慎。
等十根多余、弯曲的指甲几乎保持原样,没有沾染血迹地脱离血肉,多维娅松了一口气。
略微低头缓和,一双脚印入她的眼睛。
手指没有束缚,所以指甲能以正常姿态张开……
那脚趾呢?
医者很快得到了答案。
因为鞋子难以脱下,似乎被什么和脚粘连在了一起。
“你可以撕开,最后不会有影响。”
“帕罗特”适时出声指导,在金发医者看过来时强调,“你应该相信我,我已经初步检查过。”
多维娅深呼吸了几次,捏住了鞋子底部,她眼睛睁着,手部用力。
伴随类似撕开布料的声音,医者看到了惨不忍睹的脚掌:指甲同样疯长,但没有空间,于是割开皮肤、钻进肉里。
血液已有部分凝固,但还有新的接着流出。
“把它们取出来。”
多维娅感觉帕罗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略微偏头,缓和了下情绪,才稳着手下刀。
因为不想造成二次伤害,这多花费了不少时间。
把它们和同类放到一起,多维娅正打算使用自己带着的药粉止血,就突然瞪大眼睛。
没有任何预兆地,伤口开始自行愈合,并只用了很少的时间就彻底痊愈,没留下一点痕迹!
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庆幸,多维娅问了一句,“她当时有感受到痛苦吗?”
“帕罗特”摇头,“没有,开始没多久,她就彻底失去意识。”
“……好的。”
没再探寻更多,多维娅安静做完余下一切,并将遗落在楼中的罩袍折叠起来,用它把尤利娅和所有的东西都包住,才往特纳尔的人群集中地走去。
……
“我不回去,那个姐姐说,她会把尤利娅带回来的!”
萝拉很少大声说话,更何况是对着身为筑城人的姐姐……可她真的很想等到尤利娅!
高大筑城人眉毛拧着,表情不算愉快,但最终还是默许了这件事,并留下来陪伴倔强的妹妹。
没因为哭泣被训斥,萝拉再次擦脸,不希望尤利娅回来看到是这幅模样——即使老大从来认为,小孩子有哭泣的权利,在任何难过的时候。
她想告诉尤利娅,自己以后也想成为一个医者,而且那些很厉害的人,也说她有天赋!
某条连接街道的小路上,出现了位衣袍单薄的女性。
萝拉先是被金色头发吸引视线,然后从外貌确定了,她就是那位姐姐!她抱着一个人!
匆忙跑过去,萝拉身后紧紧跟着两个小男孩。
“姐姐!你找到尤利娅了吗?”
焦急和害怕,都让萝拉觉得对方给出答案前的停顿是那样漫长,好像过去了一整年。
“找到了,但是她受了一点伤,所以我得带她去找我的老师。”
“我们这里有很多医师!”
话语被淹没在大人们同样的质疑中,萝拉只好再次以祈求的目光看向那位姐姐。
姐姐没有说话,虽然在笑,但是好复杂……
好像有点高兴,又有点生气?
过了一段时间,人群渐渐安静。
然后,位于视线中心的那位金发女性再次开口,“你们或许不记得我了,但我和阿尔贝特属于同一个小队。”
“现在,我得带尤利娅去找我的老师。”
一个失去了手臂的女性走过来,“你的老师是谁?”
金发女性犹豫一瞬,就平静回应,“桑德斯医师。”
萝拉觉得自己好像,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想不起来代表什么。
但她能感觉到,其他人已经愿意让尤利娅被带走了!
“可是!可是!”
情绪像河流一样再次奔涌,萝拉不知道说什么能改变这个状况。
……没用的乌迪诺!没用的巴罗!快说话!
她眼前再次变得模糊,直到金发姐姐走到眼前才发现其行为。
对方将一块徽章递过来,“你拿着它,可以来训练场找我们,一次最多带……”
她视线飘向后方,又很快转回,“带两个人。”
萝拉接过,被冰冷的触感弄得打了个激灵,“真的、真的吗?”
“真的,我以菲尔兹家族的名誉起誓。”
两只手握住徽章,萝拉只觉得这很有分量,于是郑重点头,“好!我会去看望她的!”
“我也要来!”
“我也要……”
……
雪越下越大,积累在地面,形成薄薄的、不断融化的“被子”。
最重要的是,特纳尔依旧温暖如春天,派出去检查的武者传回消息:所有出现过“巨蚺”的地方,都有类似的状况,一直蔓延到海边。
除此之外,许多野兽、人类圈养的动物都出现强烈的繁殖欲望——变化绝对不只是温度。
没人知道它到底意味着什么,会持续多久。
但经过医师们几天的观察,在战斗中伤势就痊愈的人,没因此出现任何异常。
上层指挥者借此推测,气温的变化顶多带来一点混乱,例如,和体感完全不符合的大雪……但不会再有更多。
战后工作随即被提上日程,顺利推进。
这包括收殓尸体、安抚家属、布署驻地……
但阿尔贝特小队却没参与其中。
因为尤利娅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老师说,尤利娅没出现任何问题,甚至比之前要强壮一些……只是失血过多。”
多维娅结束今天被安排的事,来到专门给小队划分出来的屋子。
尤利娅躺在靠着墙壁的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黑色如煤球的小鸟,也蜷缩着蹲在她的枕头边,没精神似地靠着卷曲的头发。
阿尔贝特安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宛如雕塑。
在此之前,多维娅已在帕罗特的示意下,把“没有危险,只是单纯睡着”的结论告诉了另外三人。
珊德拉和索希尔虽然还有一些担心,但没有过度忧愁,没到连饭都不吃的地步。
多维娅可以理解:销毁之前,她把那些头发和指甲单独给阿尔贝特看了。
上面带着血液和一点碎肉——这让她同样没法很好地控制情绪,热切地期盼,期盼着一转头,就看到尤利娅顶着没经打理的蓬松头发坐起来……
多维娅凝视小孩几秒,转身出去了。
……
菲林蹲在自己的巢穴。
过去的几天内,它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从未挪动,似乎回到了当系统的那段时间。
第一次沉睡,它可以跟着沉睡。
但这次,尤利娅明确说明,它需要在外面做事……可除了那三个人的事,魔法屋没有任何变化,不需要多加关注。
这让菲林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恐慌中。
它只能一遍遍扫描尤利娅的身体,保证没有坏的变化。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但在做完这件事后,它脑海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会不会,变化没在身体,而是灵魂!
毕竟灵魂对女巫来说更加重要!
做出一定准备,菲林重新看向现实中的尤利娅。
黑卷发、整体淡绿……她的眼睛又不见了!
或者说,女巫回归了没有五官的状态!
……
多维娅迎面撞上帮忙回来的队友——他们很闲,在没轮到自己照顾孩子的情况下,即使没有安排,也主动加入一些琐碎的事务中。
金发医者没和往常一样说明队长的状态,而是看向他们身后的三个孩子。
珊德拉失去舒展神情,嗓音略低,“路上碰到的,他们认识我们。”
“姐姐。”
脸色有些胆怯的女孩上前一步,举着那块点缀宝石的徽章,“我们想来看看尤利娅,她醒了吗?”
多维娅摇头,“没有,她还没醒来。”
“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人,也没有办法吗?”
爱哭的小女孩立即就进入状态,本就有些肿的眼皮更红……“那我们去和她说说话,说不定,她听得高兴,就醒了……”
多维娅张嘴,停顿许久才吐出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