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瑶五点就醒了。
筒子楼的隔音极差,隔壁夫妻的争吵声、楼下早点摊的剁馅声、公共厕所冲水的声音,全都顺着薄薄的墙板渗进来。她揉了揉眼睛,摸出枕头下的电子表——5:17,再不起床就赶不上早班公交了。
苏母已经在厨房忙活,铁锅铲刮擦着发黑的锅底,发出刺耳的声响。
“磨蹭什么?饭都凉了!”
花瑶套上洗得发白的校服,匆匆扒了两口隔夜炒饭。饭粒又干又硬,但她没抱怨——她知道这已经是苏母能给她最好的早餐了。
“今天降温,穿这个。”苏母突然从柜子里扯出一件旧毛衣,粗鲁地丢到她头上。
花瑶愣了一下。
那毛衣袖口已经磨得起球,但很干净,带着樟脑丸的味道——明显是特意翻出来洗过的。
“看什么看?赶紧的!”苏母瞪她一眼,转身继续翻炒锅里的咸菜,油星子溅到手背上,烫红了一片。
花瑶低头套上毛衣,领口有点紧,但很暖和。
在花瑶走读的第三周,淋雨发了烧。
她缩在阁楼的小床上,浑身滚烫,脑袋昏沉沉的。半夜,房门被“砰”地踹开,苏母黑着脸甩进来一盒退烧药。
“读个书都能读发烧?废物!”
药盒砸在枕边,花瑶迷迷糊糊看见上面还贴着24小时药房的标签——凌晨两点十七分。
第二天早上,她发现厨房灶台上煨着一碗姜汤,旁边塑料袋里装着两个肉包子,还是热的。
苏母不在家,但桌上压着一张字条,歪歪扭扭地写着:【吃完滚去上学】。
因为没钱住宿,苏安安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能够睡上一次懒觉。
这周末上午,花瑶在整理苏安安的书桌时,发现了一个铁皮盒。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缴费单——
「龙江私立高中学费:28,000/学期」
「校服费:1,200」
「补习班资料费:850」
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借条,苏母歪歪扭扭的签名旁边按着红手印:【借款五万元,利息三分】。
花瑶突然明白为什么苏母总穿着那件褪色的工装服,为什么家里永远只有咸菜和炒饭,为什么她明明骂骂咧咧,却从来没说过“别念了”这种话。
——她在用最难听的话,做着最温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