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
韩嫣捏着手里的清单走在前面，观察可能售卖清单物品的店铺，身后是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权至龙。
已经接连逛了几家布料店，清单上的物品基本备齐，唯独缺了一种特殊尺寸的异形铆钉，需要的量还不少。
“这种铆钉本来就不常见，现在定制也来不及了。”韩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nuna前面还有一家。”
权至龙遥遥看见巷尾一家店，但见韩嫣似乎没意识到他说的是哪家。
于是拽住她手腕拐进巷尾最后一家配饰店，玻璃门叮咚作响。
店内昏黄灯光笼罩着成排古着牛仔衣，店主正倚在收银台后擦拭相机镜头，连眼皮都懒得掀动。
韩嫣掏出皱巴巴的清单按在玻璃柜台上，“老板，我们需要这个尺寸的铆钉，大概五百个，你这里有吗？”
不锈钢台面倒映着两张年轻的面孔。
店主慢悠悠掏出老花镜，在他眯眼辨认清单时，两人屏息盯着他翕动的嘴唇。
“尺寸倒是有......”店主掏出的密封袋在灯光下晃出碎钻般的光，“但是库存只剩两百个了。”
韩嫣眼神一亮，和权至龙对视一眼，“有就好！”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权至龙从店主手里接过密封袋晃了晃，不锈钢颗粒在灯光下像碎钻滚落。
“还差三百个啊。”
韩嫣突然蹲下扯了扯他裤脚，露出被三轮车挡住的角落——生锈铁桶里是淘汰的B品铆钉，边缘带着细微的毛刺。
“瑕疵品能用吗？”权至龙压住被风吹乱的清单，迟疑道。
韩嫣已经回头问店主，“老板，这些铆钉你不要了的话，能便宜点卖给我们吗？”
店主头也不抬，摆摆手，“本来就是当废铁处理的，想要直接拿走吧。”
得到店主首肯后，韩嫣立即拉着权至龙蹲下来，掏出美工刀削掉凸起。
“次品总比没有好吧。至龙快来跟我一起挑！”
他们并排蹲着膝盖无意间相碰时，晚风突然掀动头顶晾晒的雪纺，权至龙先一步察觉，伸手挡开扑向韩嫣的布料。
霓虹透过渐变布料在他手背游移，虹色光斑随布料起伏明明灭灭。
韩嫣仍然专心地挑选铆钉，把铆钉一颗颗挑出摆在水泥地上，在路灯下折射出银河般的碎光。
“咔嚓——”老式拍立得的快门声惊破沉静。
店主从取景框里望着这对垂首忙碌的年轻人，雪纺裹着霓虹在他们周身流淌，快门按下的刹那，整条街的流光都凝在相纸上。
色彩、构图、情绪都堪称顶级。
“该留他们看看这张照片的......”
店主捏着逐渐显影的相纸喃喃，抬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街角。
韩嫣刚出店门，迎面撞见推着货车的搬运工擦身而过。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撞到后面的权至龙。
他正仰头凝望悬挂在铁网上的复古牛仔夹克，灯光斜斜切过他的喉结，在韩嫣后退要撞到他时下意识按住她肩膀。
韩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件Levi's的古着牛仔外套，特有的靛蓝泛着时光浸润的色泽。
权至龙已经收回目光，“现在东西都买齐了吧。该回去找元昊和咏裴他们了。”
韩嫣仍然看着那件古着牛仔衣，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至龙……等我五分钟。”
她低头避开他询问的目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我去趟洗手间。”
权至龙也不疑有他，点点头。
玻璃门再次叮咚响起时，韩嫣指着高处那件Levi's夹克对店主眨眼，“麻烦您，那件牛仔夹克请帮我包起来。”
……
再次回到约定好的汇合点，李元昊接过权至龙手里的大包小包，塑料包装在暮色里沙沙作响。
韩嫣把清单交回给李元昊，“元昊xi，清单上的我都买回来了。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李元昊手指拂过布料堆，笑着应答，“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大家的演出服就交给我吧！”
“一定会让我们每个人都有个惊艳亮相的！”
“元昊哥这是要把我们当模特啊？”东咏裴笑着戳了戳堆成小山的布料。
李元昊嘿嘿笑道，“确实很少有这种机会。我已经用上对待时装周的精神在准备了！”
权至龙也调侃，“我们是哥的缪斯还是小白鼠啊？”
韩嫣已经把包着牛仔夹克的纸袋放进车里，状似随意地开口，“我最近对手工缝纫有些感兴趣，元昊裁衣服的时候叫上我一起吧？”
权至龙下意识站直，“那我也一起......”
韩嫣暗叫不好，抢先截住话头，“杨社长之前特意叮嘱，说要看你们街舞比赛的表现如何。”
韩嫣笑眯眯道，“至龙和咏裴这几天要多练习了喔。”
眼看着权至龙鼓着脸不说话，韩嫣咬了咬唇，“至龙啊，等比完赛。之后有什么好玩的，我做什么都叫上你们一起......"
权至龙踢着石子转身，肩线绷着倔强的弧线，小声哼唧了一声，“谁要等以后……”
夜归的车流里，车窗上浮动着路灯的碎金。
权至龙破天荒钻进了后座，和东咏裴肩膀挨着肩膀。
韩嫣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到权至龙微垂着睫毛，下颌线绷得死紧，而东咏裴早就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
“至龙啊。好久没听你讲中文了。”
她忽然开口，“我们来玩接字游戏好不好？我说什么，你就重复最后一个字。”
沉默在后座蔓延了三秒。
权至龙从后视镜瞥见她期待的眼神，喉结动了动，“好。”
“是不是？”
“是。”
“要不要？”
“要。”
韩嫣突然放轻声音，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的真皮纹路，“至龙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这次回应来得很快，“好。”
韩嫣听到这句瞬间笑开，切换回韩语重复道，“至龙答应我不生气了喔。”
后视镜里映出她眼睛弯成月牙的模样，权至龙唇角扬起弧度，接着就用生涩的中文模仿着韩嫣刚刚的问法。
“nuna喜欢不喜欢？”
空调出风口的凉意突然变得粘稠。
韩嫣蜷在座位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正要开口——“xi……”
“喜...欢？”后排突然冒出的声音惊得两人同时转头。
东咏裴顶着睡乱的头发从阴影里探头，打着哈欠把矿泉水瓶拧出清脆的响动，“这么接对吧？”
权至龙盯着韩嫣突然绷直的脊背，食指无意识叩着椅背。
夜色从车窗外流淌而过，未出口的话语也随风逝去。
……
随着比赛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学员们也练习得越来越勤奋。
Crazy Legs也时常过来指导，此时他也来到练舞室，摘下棒球帽抹了把汗。
崔真淑正蹲在地上调整扇子上的流苏，听见身后牛皮靴敲击木地板的声响，立马站起身来练习。
“这跟传统扇子舞不一样，手腕要送过去。”
crazy legs手指捏住她的腕骨轻轻摇晃，崔真淑的孔雀蓝绸扇突然活了，在空中抖出涟漪般的弧线。
“扇骨贴着小臂划出去——对！让绸子自己飘。”他边说边示范，褪色的嘻哈裤随着转胯动作簌簌作响。
南贤俊和张佑赫在角落练习托举时，Crazy Legs的牛皮靴又精准踩在他们中间。
“stop！”
他拽过南贤俊汗湿的卫衣下摆，“膝盖再压低两公分，重心下沉。”
转头看见张佑赫脖颈暴起的青筋，突然笑出声，“小子，跳双人舞不是掰手腕，你们要像双生子一样才行！”
其他人都在韩嫣带领的队伍练习齐舞，Crazy Legs也混进队伍，驼色夹克在整齐的黑T恤中格外扎眼。
“肌肉要柔而有力，保持控制力！”
他沙哑的嗓音刺破音乐，手掌突然拍在李元昊后腰，“这里！wave断在这了！”
一个下午过后，所有人都累得瘫倒，但也练习得很开心。
崔苏拉正猫着腰研究最后的走位，Crazy Legs已经拿过金宰范手里的喷漆罐研究起来了。
“红色要炸得像西瓜汁，”他比划着抛物线的终点，金属罐在灯光下泛起冷光。
“最后一拍你跃起时...”crazy legs突然抓起学员的手腕模拟抛掷动作，“让漆雾正好从正上方喷洒，罩住所有人。"
……
晚上，韩嫣来到李元昊工作室，临近比赛的日子，李元昊也在紧锣密鼓地制作所有成员的演出服。
缝纫机嗡嗡作响的间隙里，门缝漏出几缕暖黄灯光，与门外梧桐树影交织成片。
韩嫣推门便被满室华服晃了眼——丝绸缎子垂落椅背，银线刺绣的裙裾悬在半空打转。
缝纫机旁堆成小山的布料间，李元昊正咬着别针抬头，脖颈上还挂着软尺。
随意打量至一处时，韩嫣忽然眼神一凝，“安德烈金的证书？”
她的指尖停在玻璃框边，证书边角卷了毛边，烫金字却亮得新鲜。
看到韩嫣呆住，李元昊也笑着解释道，“这是我老师的证书。这次来学舞，也是他建议我来的，说布料流动的韵律感要在人体上找。”
“我二姐总说安德烈先生是亚洲高定教父，没想到能见到他亲传弟子。”
李元昊挠着后脑勺笑了，“老爷子放话说没拿金剪刀奖前不许提他。”
“元昊xi绝对能捧着奖杯去敲他工作室的门。”
韩嫣扑哧笑出声，顺手将散落的图纸钉回软木墙，“今天要从哪里开始？我打下手最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