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抬了抬下巴，指着墙角，“帮我把绣线按色阶排开吧。”
“好。”
李元昊咬断线头时，韩嫣已经分好五色绣线。
他又拿着裁缝剪对着水洗布下刀，韩嫣也适时按住卷边，看他把毛边收进暗褶里。
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成团的雪纺纱堆在塑料凳上，像融化的云。
“熨斗要预热三分钟。”李元昊拔掉电源线，指腹试了试底板温度。
蒸汽腾起的刹那，韩嫣说，“你打褶好快好熟练啊。”
“我在剧团钉了两年幕布。”他将烫好的缎带绕成同心圆，“每道褶皱都要保证演员跌倒时不缠脚。”
缝纫机重新轰鸣时，韩嫣从帆布包里扯出件靛蓝的牛仔夹克。
肘部磨白的窟窿里探出半张泛黄标签——1988年Levi's 501XX。
“元昊xi，能帮我钉88个铆钉吗？”
她用划粉在背部描出摩斯电码纹路，“就钉成‘GD’的摩斯电码形状吧。”
李元昊挑起眉峰，软尺啪地甩开量衣长，“是送给至龙的生日礼物吗？”
韩嫣抿唇点了点头，牛仔布在灯下泛着柔和的靛蓝，“正好看到这件衣服，他生日也快到了，想着做一件衣服送给他。”
“还有什么想法吗？”李元昊问韩嫣。
“把内衬换掉吧。”
韩嫣摸出折叠成方块的报纸，展开是最新的Billboard榜单，“元昊xi你能帮我把这个榜单大大小小全都印满内衬吗？”
她指尖悬在烫金标题上方，马克笔在指间转出残影，“然后我要上面把所有名字涂黑——”
“后背领口这里……第一名这栏绣一句‘未来这里会是G-DRAGON’，线要夜光的那种。”
李元昊捻起报纸对着光，榜单密密麻麻的英文标题在他瞳孔里跳跃，“其他位置的榜首也绣这句话吗？”
“不。内衬其他位置的榜单第一名全换成韩文的‘权至龙’。”
剪刀咔嚓剪断线头，韩嫣把布料翻过来，内衬上未干的油墨在缝纫机的震动中晕开。
李元昊一边缝夜光纱线，一边笑道，“至龙深夜掀开衣角时，应该会很惊喜。”
最后韩嫣从绒布袋倾倒出十数枚硬币，1988年的各国钱币叮当作响。
“纽扣全换这个，毕竟……”
她拈起一枚港币笑，女王头像在指间泛着铜绿，“音乐才是流通全世界的货币。”
李元昊用钢尺轻敲背部的摩斯密码纹路，笑着说，“素珍xi这是把心意都缝进衣服里了啊。”
“我看至龙挺喜欢戴耳机听歌的，袖口这里我再给他缝一个线控器吧。”
缝纫机踏板压下，两小时后。
古着夹克脱胎重生，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仔细观察却会发现处处都是细节。
水洗标上"GD's"代替了Levi's，88颗铆钉勾勒出GD的摩斯密码，内衬榜单的夜光丝线在褶皱间忽明忽暗。
“不知道至龙会喜欢吗？”韩嫣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夜光绣线，牛仔布粗粝的触感硌着掌心。
虽然她自己很满意，但还是有些忐忑。
李元昊把软尺收进工具箱，“最好的设计是心意。”
他掀起内衬露出暗藏的夜光字，“你用心了，穿衣服的人会感受得到。”
“而且”，李元昊对着韩嫣眨了眨眼，“素珍xi的创意确实很不错，有做设计师的天赋喔！”
韩嫣听完李元昊的话，才笑着收好牛仔夹克，“那我就放心了。”
她看了看腕表，“也挺晚了，那我就准备回去了。这次真的辛苦元昊xi了。”
“没什么，素珍xi太客气了。我们是‘同学’嘛，一点小忙而已！”
……
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
韩嫣打开门吓一跳，至龙竟然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至龙？"她轻戳权至龙拱起的脊背，“醒醒，在这里睡觉要着凉的。回去睡吧。”
权至龙睫毛颤了颤，鼻音裹着睡意，“nuna才回来吗？”
他抬头时露出压红的脸颊，睡衣领口歪斜着卡在锁骨。
韩嫣攥紧袋绳的手指节发白，“至龙你不用等我的，困了就回去睡吧……”
“可我想等nuna说晚安。”
少年用琥珀色眼眸望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韩嫣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愧疚。
权至龙见韩嫣不说话，抿了抿嘴幽幽道，“nuna不想我跟着去，也不想我等你吗？”
韩嫣的牙已经开始发酸，捏着手里装着牛仔夹克的袋子微微收紧，“啊至龙……”
权至龙已经视线下移，看到了韩嫣手里的纸袋，“这是谁送给nuna的礼物吗？”
韩嫣下意识想把礼物往身后藏，却在抬眼瞬间捕捉到他绷紧的嘴角。
“真是...”
韩嫣无奈地笑出声，纸袋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算了算了，本来就是给他的礼物。
不能因为想留个惊喜，先把人惹得不高兴了吧。
韩嫣自己就很不喜欢那种生日前故意冷落寿星的戏码，寿星不能受一点委屈！
纸袋窸窣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韩嫣到底没抵住他小猫似的眼神，“好了好了我坦白。这是给至龙的礼物。”
权至龙闻言猛然抬头，眼睛一亮，方才绷直的肩线瞬间松软下来，倒真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韩嫣高举手里的袋子，跺着脚转身往卧室跑，“不过现在不能给至龙。你、你快回去睡觉。”
门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权至龙愣在原地。
“nuna——”,他倚着玄关低笑出声，“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卧室里传来闷闷的声音，“生日那天就知道啦！现在的话，到梦里想吧！”
……
弘大一直以街头艺术和青年文化闻名，尤其在夜晚，年轻的表演者会占据街道角落进行各类表演。
此时夜色未至，霓虹灯牌已次第亮起。
街角音响里混着滑板碾过地面的声响，新支起的摊位正在码放荧光手环和二手唱片。
最近的弘大街舞赛其实是某舞蹈社牵头，联合赞助商临时办的小型赛事，却让街头温度又涨了三度。
比赛现场场周围多了很多摊位，售卖街舞周边、歌手专辑等等。
大巴车摇摇晃晃压过减速带时，韩嫣把车载话筒举过头顶，“要不要来点前菜？有谁想唱歌吗？”
金属支架磕在车顶发出清脆的叮响。
靠窗的权至龙突然伸手接过话筒，“那我来一段freestyle吧。让大家放松放松。”
他压低帽檐，食指抵唇示意安静，突然扬起下巴咧嘴一笑。
“Yo弘大街头晚上的霓虹在晃
跳舞的疯子们准备炸翻这场。”
权至龙尾音下沉，突然蹲下拍打地板三下，“嘘——听见没？这鞋底摩擦地板的声浪。”
Crazy Legs应声从座位上弹起，在狭窄的过道里旋出半个风车，安全带扣撞得噼啪作响。
“至龙的flow节奏实在好了，我这胳膊腿完全控制不住，也想动动了！
权至龙最后坐上音响挥手，“来吧，让我们吹响进攻的号角！”
“音乐停之前，谁都别想叫停这场风暴！”
少年人唱到最末句忽然扬眉，下颌线被车窗外掠过的路灯映照地轮廓分明。
欢呼声顿时掀翻车顶。
“Encore！GD！Encore！”
“至龙出道后记得给我们留家属席啊！”后排的张佑贺扒着座椅背挥舞外套。
权至龙搓着发红的耳垂笑，和刚刚rap的时候狂霸酷拽的样子完全不同。
韩嫣笑着接过权至龙手里发烫的话筒，“现在已经是至龙演唱会前排了啊！”
她放好话筒，重新回到座位上，落座时带起一阵白茶香气。
“杨社长今天来吗？”韩嫣望着权至龙和东咏裴问道。
“杨社长最近正忙着歌唱比赛决赛呢。”东咏裴把手机收起，“听宝型姐说，社长发现个唱歌的好苗子。”
韩嫣闻言挑了挑眉，好苗子会是大晟吗？
“我妈和我姐要过来。”权至龙一边接话，一边拆开一块巧克力，掰给韩嫣和东咏裴。
“允荷xi那天说要来捧场。”她接过巧克力放进嘴里，“我二姐肯定来，大哥就说不准了。”
……
江南区"X"服装旗舰店旁的复古咖啡馆里。
夕阳透过落地窗斜斜洒在桌面上，在郑成浩的定制西装袖口镀了层金边。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手指在桌沿轻轻叩了两下，“合同细则都确认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去明洞那家新开的韩牛馆……”
话音未落便看见李芝英摇头笑，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今天真是不好意思，郑代表。”
“我妹妹今天在弘大那边有个街舞比赛……”
郑成浩的咖啡杯在空中顿了顿，深褐色液体泛起细小涟漪。
“妹妹？是那天在工作室看到的……”他的尾音不自觉上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柄。
李芝英点点头，“对。您见过的。”
她收拾好正准备起身，郑成浩已站在她身侧。
“正好我现在有空。我也跟您一起去捧个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