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辞职了。”
陆思远翻来覆去，拿着手机叹气。
时隔半月他再度打开招聘软件，用手挠了挠刚刚洗漱时因碰到水渍而泛红的皮肤，“吃了这么久的西药也不管用，还是留着钱买中药试试吧。”
接着他看了眼余额，将脸埋进枕头里，墙面的霉味渗入他的鼻腔，“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即使昨天受到了惊吓，依旧改变不了每天要上班的事。到休息室他刚拿上新的玩偶服，今天扮演的是蓝色兔子。
刚套上没多久，陈泰又开始找事了，他晒出拍照留下的照片，“雕像昨天又没擦干净，你还想用这种方式陷害我？我不是吃素的。”
陆思远表面不作声，偷偷躲在玩偶服里冲他翻了个白眼，嘴里骂了几句傻＊。
陈泰没不打算放过他，“再有下次，这月绩效全扣，并驳回以后所有的请假申请，并且休息日还要无偿加班。”
“是。”
陈泰又说了他一顿，骂骂咧咧地走了。
冲着他的背影，陆思远疯狂地竖中指。
大早上找事，陆思远心情不爽，去开水房用自身带的超大水杯，猛喝一杯后，带着昨天晚上打好的气球到了人鱼广场。
他是园区唯一的穿玩偶服的，每天准备五十个，用脖子上挂着的识别仪扫描票根，一张票只能领取一个。
气球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要的人不是很多。
今天是工作日没什么小朋友，加上入秋偏冷很少人来游玩，临近闭园时才送完。
忙活一天，陆思远摘下头套，歇了会儿才到员工休息室换便衣。
在最里面的隔间响起搓麻将的声音，不用猜都知道，那几个组长又聚在一起打麻将。
为避免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这次他提前带上了蓝牙耳机。
仔细擦完灰尘，陆思远站旁边歇着看了会儿手机。
准备走时，他打算关掉音乐软件，却看到首页的歌手名后又停下了动作。
这个歌手陆思远有影响，没记错的话是两年前在选秀节目上碰到的，他看着上面的粉丝量不禁感叹，“真羡慕，居然都这么火了，要是我也能像他这样就好了。”
陆思远很喜欢唱歌，但他唱歌有个毛病，凡是听过他歌声的人，都会睡着没有例外，于是在第一轮他就以扰乱舞台秩序为由被强制退赛了。
后面他又找了好几家歌唱舞台，甚至出钱报名的当时挺火的选秀综艺，在第n次将导师唱睡着后被踢出了节目，至此，他彻底断了歌手梦。
点开那名歌手的成名曲，熟悉旋律入耳他在短视频平台听过，现在周围没有任何人，他跟着旋律哼了起来，幻想当时夺冠的是他自己。
梦还没做多久，一阵沙哑的声音透过耳机，直传入他的耳膜。
“救救我，救救我。”
呼喊声盖过了耳机里的音乐。
“不要走，只有你能救我。”
他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脚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本来很害怕的，再见到那张石头做的脸上，浮现出悲哀的神情，害怕的情绪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要怎么做，怎么样才能帮到你。”
“亲...亲...呃...走。”
雕像说得断断续续，陆思远只能简易地解读，“轻轻地？是嫌我烦了，那我马上走。”
“不＊＊＊＊”
他只听到了不字。
雕像还张着嘴在继续说话，但说的什么，陆思远根本听不懂。
此时，一束光照了过来，陈泰拿着手电，在他面前晃了晃，“打扫完了还不走，留在那是打算告状吗？”
声音戛然而止，陆思远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拿着工具回到了清理间。
只是他没听到，雕像望着他走去的背影，又缓缓地说道。
“亲，亲我。成，成人。思远。”
第二天上班，张云棋再次询问他雕像有没有异常。
“这几日里的比较远，没看到有什么。”
异样一直有，但好像只有他才能发现，索性他直接说没有。
张云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之前的也是误会，行，我会帮你主持公道的，你先去忙吧。”
衣服时已经听不到屋内打麻将的声音了，而且一上午也不见陈泰他们。
中午吃饭时他听其他同事说，老板放心不下园区，擅自从医院出来，结果在工作室看到了陈泰他们打麻将，当即那几人卷铺盖走了。
听到他们被辞退，这几日的憋屈感松了许多，连一向觉得难吃的清蒸鱼块都变得格外美味。
吃过饭，陆思远习惯在广场那坐一会儿。
老板坐着轮椅，孤零零地守在雕像前，瘦小的身影好似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
听同事们说，老板年轻时就不顾一切反对将人鱼公园开了起来，最初是免费开放，到儿子成年迫于压力才转向收费。
每天十点开园，下午六点闭园，不开放夜场活动。
门票费二十元，畅玩所有园区项目，据说后面还在修水族馆也包含在内，还有免费的气球。
完全赔钱的生意，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才能坚守这么多年。
到下午工作时，来了位专门负责清理雕像的人。
终于不用每天打扫，也不用每天很晚回家了，陆思远心情异常高兴，甚至将昨天发生的事抛在脑后，发起气球来也格外卖力。
“凭票根免费领取气球唷，可以自选颜色，个别里面藏有小纸条，可在售票处兑换礼品哦。”
自以为回到了平常的生活，但从那天以后，他一直在做噩梦。
“我愿用我的＊＊换取＊＊，我想要到陆地，我需要一双＊＊”
梦里自己站在讨厌的海边，说着这句口齿不清的话，以及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好几次梦中惊醒，那股窒息感还在，陆思远赶紧到厨房接了满满一杯水一口气喝完，症状才消失大半。
喝水时太急，水溅了出来，皮肤沾到水的地方开始发痒。
这种讨厌的体质，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周末人格外的多，因为是沿海城市，即使天气冷了，人们对水的热情也没减多少。
忙活一天，虽然中途喝了好几杯水，但难受感并没有消失。
明明皮肤很怕水的接触，但口渴后又会有强烈的窒息感。
他现在已经等不到去水房接水，只能先到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
此时的天已经黑透，只有花坛周围暖色的灯光。
新来的小伙子手脚麻利，很早就把雕像擦得干干净净。
白色的石面水分还没干，灯光的照耀下露出灿灿星光，好看，挪不开眼。
他脑子又想起梦里的声音，鬼使神差地哼了两句。
在他哼曲的时间里，雕像缓缓行动，发出了低沉而带着蛊惑的声音。
“帮帮我，帮帮我，亲我。”
这次的声音比较清晰，尤其是后半段，陆思远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想变成人，亲我。”
“陆思远，帮帮我。”
直到那个声音准确地叫了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开玩笑。
“亲哪里？”陆思远咽了咽口水，盯着雕像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下嘴。
雕像没有回答，只是不断重复刚才的话。
“算了，直接上吧。”
陆思远心一横，直接往张开的嘴吻了上去，只贴一秒钟，便很快分开了。
“也没什么变化啊。”他嘀咕着，难道是轻的时间太短了？
于是他再靠近一些，脸上传来一阵钝痛，接着被不知名的力道掀飞了。
陆思远倒在地上，用手碰了碰脸，有些痛，“什么情况，周围也没人啊。”
他疑惑地缓缓抬头，银白色鱼尾在他面前轻轻晃动，刚才扇他的就是那条尾巴。
眼前的雕像褪去了石头模样，变成了个人，不对，人鱼，活的人鱼。
活了25年，陆思远还是第一次见到人鱼这种生物，还是从雕像里蹦出来。他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你让我亲的，怎么还动手。”
略带傲气的声音传来。“你活该。”
他还想仔细看眼前的人鱼，只听人鱼催促着，“有人来了，快走。”接着眼前的人消失不见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他的认知，陆思远四次查看，刚才和他说话的人鱼怎么没了。
“别看了，我在你手里。”
他的手里拿着的才喝一口的矿泉水瓶里，多了一条指甲盖那么大的人鱼。
人鱼催促道：“快走，离开这里。”
“好。”
陆思远握着水瓶，急匆匆地回了家。
到了家，人鱼又重新跳了出来。
“好黑。”人鱼吐槽了一句，甩了一下尾巴又结实打在墙壁上发出清脆声响。
回家的这一路，陆思远的内心已经恢复平静，在他身后解释，“屋子有点小，可能没有你住的地方，为什么要跟着我回来。”
刚才没来得及看，回到租房里借着昏暗的灯光他才看清人鱼的样貌。
浅蓝色的短发，金色瞳孔，上半身皮肤分布着蓝色的鳞片，银白色的鱼尾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彩虹似的光。
活动不开，人鱼行动受阻，索性瘫在他的床上，“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
人鱼想了想，“樱酥酪，梨花酥，庆元糕...”
“等等。”陆思远打断了他的报菜名，“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听说过呀。”
一听没有，人鱼尾巴卷成一圈，很不高兴地在床上翻滚，“我就要，我就要，这些都是稀松平常的东西，你骗我，怎么可能没有。”
看着他闹腾的模样，原来人鱼也有小脾气，陆思远觉得头疼，打算先稳定他的情绪，“先冷静，这床有点脆弱，经不起这样折腾的。”
话音刚落，床很配合地塌了。
啪的一声巨响，人鱼被吓得够呛，直直跳进他的怀里。
光滑的触感从手掌传到大脑，为防止他再次掉下去，又往上抬了抬手。“现在打算吃什么？不知道你们吃什么，要不来点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