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鱼,人鱼看了眼自己腿,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这样,像是会吃鱼吗?”
“可是人鱼不是住在海里吗?不吃鱼吃什么?”
人鱼以为是他不想买,又闹腾起来,还伸出尾巴扇他,“我要吃我刚才说的那些。”
这次尾巴没使劲,陆思远觉得脸痒痒的,甚至还觉得有些舒服。“相似的东西行不行?就糕点之类的。”
折腾一会儿,人鱼也累了。“也行,不好吃我可不吃啊。”扬了扬尾巴,放开了搭在他身上的手。
不知道人鱼喜欢吃什么,陆思远一样买了点。
他提着袋子回去,才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有些不太对劲,自己怎么那么自然地就出来买东西了。刚开始不是很害怕吗,怎么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胸口这里。
停下脚步摸着胸膛,有异样的感觉。
推开门,人鱼趴在书桌上,看着房东留下的金鱼。
人鱼靠着鱼缸,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听到开门的,人鱼趴着的脑袋又竖了起来,“刚刚末末说你坏话,说你买的饲料一点也不好吃,叫你换一款。”
“末末是谁,什么饲料。”陆思远有些懵,将糕点放在他的旁边。
人鱼的手指轻轻敲击浴缸,里面的小鱼隔着玻璃向他的手指靠近,“就是他,在你出去的时候,他向我吐槽了你好多。”
“譬如呢?”
“说你舍不得开灯,每天躲在床上扭动的像变异了一样。”
“...”
陆思远汗颜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将袋子打开,“你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在一众老式糕点中,他选择了夹在中间的普通米糕,那是陆思远回来时买的,给自己当晚饭吃的。
“这个和我以前吃得差不多,就这个了。”人鱼将米糕窝在手里,盯了很久。
陆思远拿起拔丝蛋糕放在嘴里,干巴巴的,去接了一大杯水才咽下,囤完一个,看到人鱼还拿着那个米糕没动手。“你不是说很早就饿了吗?怎么不吃。”
“突然觉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人鱼咬了口,这种感觉还是很强烈。
到底是遗忘了什么,为什么感觉内心空空的。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变成雕像。”如不是经历这一遭,陆思远到现在都不会相信,雕像居然会变成人。
“岁寒。”人鱼细细咀嚼着米糕,因为好吃,尾巴不停地摇摆,“忘了。”
他掰了一点放在鱼缸里,“你也来尝尝。”
不知怎的,看到岁寒高兴,陆思远的心也跟着高兴起来,“为什么找上我?还知道我的名字。”
若不是岁寒叫了他的名字,他也不会停下脚步,或许还会继续害怕地逃回家。
岁寒将最后一口放进嘴里咽下,伸手贴在了他的胸膛,“你一靠近,就感受到了你的心跳。很吵,很强烈,很不安。”
岁寒的话没什么突出的,但他却感觉每个字都将他的心事说了出来,心脏不安分地跳动起来。
手指传来强烈的触感,岁寒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着快要蹦出来的心跳声,眼里都是沉醉,“就是这种感觉。”
好想要,好想拿出来,归自己所有。
他的手,贪婪地在胸膛上摩挲着,全然不知身子的主人已经红了脸。
靠得太近,陆思远的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身体僵了僵,心跳也越来越快,温度也越高。“真的要靠这么近吗,你在听些什么。”
他的话唤回了岁寒的神智,有些不甘地放开了手捂住自己的头,嘶,刚刚好像在想一下可怕的事情。
“是不舒服吗?人鱼应该需要待在水里,别急我买个桶回来。”陆思远察觉到他的异样,慌乱地起身,人鱼应该和鱼一样需要水吧。
“不用,我现在只是尊雕像,不需要水。”
岁寒拽住他的衣摆不让他走,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只是,有那么几个瞬间,我不知道自己干什么,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为了找自己遗忘的东西,岁寒暂时在陆思远那住下了。
早上醒来时陆思远还觉得不可思议,昨晚他好像把一条人鱼带回来。
直到看到塌了床,和浴缸里多了的一条蓝色小鱼,验证了他不是在做梦。
见他醒了,岁寒才从浴缸里蹦出来。
很自然地,陆思远伸出双手将他抱在怀里。
房间里很暗,即使到了早上,不开灯也跟晚上似的。
“要不我把你送回去吧?住在这里不觉得憋屈吗?”陆思远将他放在凳子上,取来昨天没吃完的米糕投喂他。
出租房不大活动的空间也很小,岁寒的腿只能卷曲着,或者一直躺在床上。
一听说,陆思远要送他回去,岁寒一甩尾巴将他手里的东西打了出去。“不要,那是个吃人,不对,吃鱼的地方。”
岁寒虽然不高兴,却悄悄用鱼尾把即将落地米糕给接住,一甩直接扔在了陆思远脸上。“还给你,反正我马上就要变石像了,不劳烦你的东西。”
说完,他跳上塌了的床,又开始翻滚起来,企图给老旧的物品更深刻地暴击。
“就算我回去了,我也一直会视奸你,永远...永远。”
陆思远被吵得没法,只能询问缘由。“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我看那里的老板也很喜欢你,为了你专门开的这家公园。”
岁寒抱着枕头,停下了翻滚的动作,“他们让我不舒服,我不会回去的。还有,我劝你也赶快辞职,和他们扯上关系,你也不会有好事发生的。”
陆思远也想辞职的,但目前待在那已经是最合适的。
到员工更衣室,那些同事们个个哭丧着脸,表情不太好。
负责浅水区的安全员彭历俊,向他搭话,“思远,你知不知道,你发气球那,那的人鱼雕像不见了。”
陆思远套玩偶服的手一顿,身体顿住,好半天才开口,“真的假的,我昨天下班时还在呢,那么大谁搬得走。”
彭历俊以为他是害怕,又装模作样地说吓唬他,“听他们说,雕像是自己活了,然后趁人不注意活了。”
听到这些,陆思远是有些害怕的,哆嗦着将小猫头套扣上,“那东西是石头做的,现实又不是童话。”
眼见没吓唬到他,彭历俊笑嘻嘻关上柜门,“开个玩笑,上班不要那么严肃,会吓到小朋友的。”
雕像消失后,把负责擦洗的小伙子庄阳吓得够呛,见到他从换衣间出来,手里拿着气球到了广场,焦急地跑到面前询问。“哥,你昨天走的时候,看到雕像了吗?”
现在的广场中央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底座,显得光秃秃的。
罪魁祸首陆思远搪塞了他一句,“今天怎么空荡荡的,我走的时候还有...”看到有小朋友路过,将手里的气球分出去了一个。
小姑娘拿着气球,软乎乎的脸上露出哭闹的表情,指着那个底座,“妈妈,这里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啊,人鱼怎么不见了。”
母亲拍了拍她的头,“人鱼可能回家了,因为在陆地上待太久了他也会想家呀,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这话让原本情绪恹恹的小女孩又打起了精神,“嗯嗯,那我就等人鱼回来。”
“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工作很轻松的,怎么才来几天岗位就没了。”庄阳哭丧着脸,一直蹲在底座前。
陆思远于心不忍,安慰了他几句,没想到适得其反,庄阳更崩溃了。
雕像丢了这件事很快传到了老板耳朵里,广场再一次竖起警戒线。
张云棋推着自家老爸出现在广场,与老板的黑脸不同,他的脸色倒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中午人少休息时,将人都召集了起来,挨个询问。
上午忙,陆思远还没来得及脱玩偶服,就被拉第一个谈话。
陆思远躲在皮套下,内心慌得很,但还是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问完话,又查监控。
广场的监控早就在陈泰接任组长位置的时候弄坏了,只能从大门的监控入手。
庄阳是第一个出去的,没过久便是陆思远,最后才是其他区域的人,但他们走的时候都是双手空空,根本雕像的影子。
抛开正在开发的区域,正门只有这一个,围栏上装了防翻越的铁丝,能将雕像运出去根本不可能。
“除非是人鱼自己跑出去了,不然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有可能是本来就没什么人鱼,就是一场梦。”张云棋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放屁!”张元义捂着胸口,脸部表情因为疼痛变得扭曲,“这是我们家守了上千年的东西,怎么可能消失,快给我去找,去找。”
“爸,你先冷静。”张云棋试图劝说父亲不要激动,还是被其推了一把。“没有就算了。”
“没用的东西!”张元义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抓紧胸口的衣服。“快去找,说话的工夫早就找到了。”
“丢了就丢了,这些年你就守着这尊破雕像,连母亲重病都不曾去看望过,这真的比人命还要重要吗?你就不怕妈半夜来找你。”
张云棋说得很激动,他对父亲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现在都一大把年纪,该退休了,还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有这时间,怎么多去墓园看看妈的墓碑。”
从他记事起,他就见到父亲一直守在雕像前像魔怔了一样,不顾所有人反对用大半的家产来修这个公园,甚至母亲病重求见他一面,他也不肯,一直守着那座不知道哪个缺德祖宗留下的雕像。
“你...你!”张元义被他的话呛得心口剧痛,说不出话来。
现在的他早已成家,看病重的父亲气得够呛,也没再狠心往下继续说去。“丢了就丢了,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养病要紧。”医生说过了,父亲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不行,快去找。”张元义态度坚决,不停地拍打着扶手。
“父亲,你现在的身体还不是药拖着,多活几年不好吗?”张云棋就不明白了,一座雕像而已,居然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
“你知道什么?就是我还活着,你们才能平安无事,要是我死了,你以为你们还有现在的好日子吗?”
张元义不知道从哪爆发的力气,颤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抄起旁边的扫把就要打他。
早已经疾病缠身的张元义,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像踩在钉子上,很快全身疼痛地跌倒在地。
张云棋吓得过去将他扶起,晕过去前,父亲抓紧他的衣袖,“只有找到人鱼,我们的诅咒才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