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裴青才发现这个标记其实用处不少。

地球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放在星际中称得上冒犯，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维森特把话拐到这个方面。

“不，我没说要断开。”

维森特将话题重新挪回去：“为什么难过？”

裴青：“因为想起了一些事。”

维森特：“听起来应该是不太愉快的记忆。”

“不算。”

随后裴青话题一转，没头没脑地说，“有点想让这里下雨。”

维森特没有追问裴青想起来了什么，也没管为什么裴青突然想让这里下雨，他沉思片刻，“在云层合适的情况下，薇拉星球会下雨。以目前的云层情况远远达不到那个标准，不过我倒有个办法，能让这里下雨。”

裴青歪了歪头。

“临近考场边缘会有诺克萨斯多派的机器，”维森特回忆着自己上一世调查事情时看到的布防图，“而在黑森林附近的那一艘物资运舰配备了人工降雨系统——为了防止有考生将整个黑森林烧光。”

“我们不能将整个物资舰开过来，会被学校发现，不过可以将上面的降雨系统卸下来改造一下。”

裴青：“.......”

他想说这样做真的行吗，又想说学校发现真的不会把我们逐出学校吗。最后吐出来的话是：“......卸下来还能正常运行？”

已经找完所有石头的维森特漫不经心地转着刀，“简单的维修就行了，只要机器上的能量块够用。”

说着他站起身，“我们从落地原那边走，中间顺便把那群长尾蟹宰了。”

维森特向来高效，说做就做。

“.......”

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裴青定定地看他，片刻，忽然笑起来，“好。”

......

两个人从雾气山谷出来没有停歇，按照计划在落地原停留一段时间。

中途杀异兽的时候，裴青才想起来一起杀异兽的战友，不由得问了一句。好在维森特比裴青靠谱，早在裴青回来之前，塞达尔就在雾气山谷发现了昏迷的瑟维塔尔，再加上瑟维塔尔的伤势有些严重，塞达尔只能带着瑟维塔尔先一步离开了雾气山谷，具体去哪里他没说，维森特也没问。

瑟维塔尔身上的伤需要药物，目前最新公布的物资包在雾气山谷东边，塞达尔很有可能是去那边抢物资了。

得到答案裴青没再说什么。他们这次组队本来就是临时，现在冷不丁分开也不是很意外。

等裴青他们收拾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天上原本染着赤红的天色已经下去，换成了嘹亮的月色，倾洒在地面上，仿佛整个天地都是银白色的。

简单收拾了石头的维森特给坐在地上休息的青年递过去营养剂，“伤口很严重？”

裴青接过喝完，见胳膊上的上伤口还没止住血，便用医疗绷带草草包扎，“没事。”

落地原的长尾蟹等级并不高，只是防御力太强，他打起来得费点劲儿。

有时候裴青很想知道维森特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异兽的异变，这些玩意难打不说数量又多，长尾蟹不经常聚集，裴青和维森特两个像极了死神敲门，走到哪儿杀到哪儿。一路下来，元芳抡尾巴都抡疲惫了。

想到这里，裴青精神上有点倦怠，按了按眉骨。

维森特：“如果我们现在出发，大概三个小时之后抵达黑森林的边缘防线。”

“凌晨一点的时候它们会换班，”他沉思，“是动手的好时机——你体力恢复的怎么样？”

将脱下来的外套重新穿上，裴青又在原地坐了三分钟，起身，“我们走吧。”

维森特点头。

落地原夜晚的大地是银白色的，山丘背脊偶尔有开得奇怪的草木。

裴青对着记忆里课程中学到的那些一一对上，维森特时不时出声说着相关的传说。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从花草聊到异兽，很快到了黑森林附近。

黑色树木给了裴青一种自从来到星际就很难拥有了的熟悉感，他竟然还有点怀念，“那枚欢唱鸟蛋就是黑森林里的。”

维森特在前面带路，闻言，说，“被你做的很难吃的那个？”

裴青：“.......”

他跟在维森特后面，没说话。

维森特记得布防图上标记的大致位置，直行穿过大半森林，在中央范围径直右转直到临近一个小池塘附近。

几架监测摄像器在半空停着，监控着这片边缘区域，半敞的空白林地中停着一艘比送学生来的星舰小很多的货运舰体。它被架在小池塘上，腹部停靠在地上，长而尖锐的头则摆放在池塘上空。

裴青和维森特远远躲在粗壮的树干后，仔细观察周边。

这里的货运舰是为了保障黑森林不会被尽数烧光而特派，这里没有教官、随行人员守着，只有巡逻机器人。不过货运舰上的监测画面会同步到基地那边。

维森特能够替换同步画面，但为了避免其他人感觉到不对劲，他们需要尽快。

“三分钟之内，我们得出来。”

“嗯。”

白色的猫咪从树干飞窜出去，小小的一脚将一个监测器踢歪一瞬，也就在这一瞬间，裴青带着维森特踩着树干迅速跃下，直奔货运舰的尾部。他的速度极快，卡着监测摄像器摆正时间踩上尾部的入口，大门监测到有人自动开启，在随着大门开启启动的记录仪器正式开始工作前，维森特险而又险地将一个芯片放到门后的操作台。

大门显示错误再次关闭，趁此时机，裴青和维森特迅速进去。

大门后是货舱，元芳和小白在阴影处帮着排查还在工作的监控，过了货舱旁边的房间就是存放备用系统的地方。

维森特进去之后，裴青和元芳隐藏在拐弯口等着专门的巡逻机器人。

不出片刻，有机器运转的极轻的嗡嗡声传来，裴青从兜里掏出来维森特给的芯片，正琢磨怎么绕过去给这些机器人贴上，正好看到机器人正准备进入第一个货舱进行安全扫描。

他随手一扔，元芳跳起来接住，瞬间来到机器人后面，将爪爪里的东西贴在机器人身上。一阵错误代码卡住，它停在原地开始扫描：“001货舱安全，重复，001货舱安全；现在进行002货舱扫描，滴，002货舱安全.......”

等到维森特闪身从房间里出来，他向裴青打了个手势，裴青让元芳将芯片扣下来。不过机器人太光滑了，元芳扣了两遍才扣下来。

照着来时的方法，两个人有惊无险的从运输舰里出来，离开了黑森林。

人工降雨系统虽然是个系统，但没多大，它看起来就一把半径一米的伞大小，单单从外观上来看，确实不像是能降雨的东西。

裴青有些新奇地拿着看了看。维森特不单单只拿了一把，他一共顺了三把。

对于裴青的疑问，维森特回答，“一把伞的范围只有一千三百米，想要将雾气山谷全部笼罩起来，三把也只勉强，但不能再拿了，否则学校那边会很快发现。”

裴青理解地点头。

两个人在落地原休息了六个小时，之后马不停蹄地回了雾气山谷，彼时天色早已蒙亮，维森特坐在地上拿出自己顺出来的工具，开始改造。

裴青托着下巴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修理。

他的课程还没学到这些，不，单兵作战系没有这些课程，将来要学的科目只有外骨骼维修一类的勉强能够搭上边，但像是拆卸人工降雨系统这些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

维森特的动作很熟练，尽管可能他没怎么修理过这些，但他在将“伞”打开、明白了整个系统的运作远离，就开始游刃有余地改造。很明显，他应该经常自己动手。

裴青：“指挥系应该不用学这些吧？”

维森特头也没抬，“有星舰相关课程，我们得了解自己的武器，至于这些，看着很难，做多了就知道都是一样的。”

裴青想了想自己在地球上学过的物理电磁场，又想了想星际比较发达的科技树，诚恳道，“你太谦虚了。”

维森特笑了一声，“不，这是实话。”

他说，“这也是向导的优势之处，越强的精神力，向导的脑域越发达，记忆与理解对我们而言并不难，而技术上的精巧细微同样可以用精神触手去测量。”

早在维森特打开‘伞’之前，他的精神力就已经完成了这件器械的全部扫描。

有了这些，改造的难度大大降低。

裴青若有所思。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三支降雨伞全部维修完成，裴青和维森特选定了三个能够勉强将雾气山谷笼罩起来的点位，两个人分开去放置。

因为维森特维修这些东西出了很大的力气，裴青选走了两个比较远的。

他带着元芳在有些荒芜的树木中飞跃，直到踩上定好的树木顶端。按下一柄伞的启动按钮，塑料般的薄膜顷刻间撑开，黑色的伞撑泄出微光，很快分开，犹如一只只带着翅膀的蝴蝶拖着冰蓝色的流光飞向云层，只剩下中央控制器在中间转动，链接着每一个子系统。

做完这些，他带着元芳去了下一个点位。

......

滴答滴答滴答——

安静的天地间开始有了雨滴溅落叶片的声响，就连随风飘样的草也被打得低头。

走在山脊上的哨兵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厚云遮盖、天色蒙灰的苍穹，恍惚间有一种天际倾塌，天地倒转的感觉。

大颗大颗的雨滴落在身上带来丝丝缕缕的刺痛，属于水意的寒凉扑面而来。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轻松，即便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轻松，就像之前突如其来的难过一样。

裴青不知道别人穿越会变成什么样，但不可否认，他有时候挺像个神经病。

雨水驱散暖意，带来寒凉，同样带来了轻松与快意。

裴青沿着路慢慢往上爬，元芳跟在他身后，踩着那些沾染雨水的草与花，偶尔试图用自己的爪子将雨水踩在脚下，玩得不亦乐乎。

一人一猫就这么慢吞吞地上了山顶。

维森特盘腿坐在树下，托着下巴，看着裴青和元芳慢悠悠地往这边走。

小白原本蹲着，歪头看了一眼维森特，随后毫不犹豫地踩下控制器。外面原本称得上舒适的雨瞬间变成瓢泼大雨，磅礴地倾斜而下。

做完这些，白貂继续舔毛。

“下回别这么做了，”看着远处的哨兵瞬间加快速度，维森特意思意思地责怪了一句，“这样很过分。”

白貂可有可无地应下，随后继续舔毛。

于是等到裴青来到树下的时候，已经成了落汤鸡。好在哨兵身体强悍，不会轻易狗带。

水浸透衣服贴在皮肤上的感觉很不好受，裴青有些不舒服地将外套脱下，脸上的水珠顺着脖子一路滑到锁骨，最后被他随手抹去，“怎么突然调大了档位？”

维森特改造的降雨伞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缺陷——下雨的档位只能升，不能降。

维森特和裴青说过这一点，不过地球人当时没在意这些，觉得无所谓。

现在地球人有点后悔了。

他的动作轻而易举地吸引了一瞬间的视线，随后维森特收回目光看向远处，面不改色地说，“小白不小心按到了。”

裴青：“.......”是吗。

他怀疑地看了一眼白貂，沉思片刻，最后选择相信金主——他没有证据，又不能去问一个量子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