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上的作战服反过来放在地上，裴青坐在维森特旁边，依靠着树木，安静地听着磅礴大雨落地的声音。

如同喧哗的白噪音，明明塞满天地，却无端令人感觉到安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裴青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维森特枕着树木，一腿膝盖弯起撑着下巴，细细的长风吹来，带着微凉的雨水。

被风吹醒的维森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白貂慢吞吞挪过来，窝在他的腿上，毛茸茸的皮肤带来丝丝缕缕的暖意。

细微的动静传来，维森特莫名转头，就见本来在警戒的元芳从裴青背包里推出来绯红色的圆球。在把那些黑石头给了维森特之后，裴青就将绯红之眼扔进了背包。

元芳推着圆球滚在维森特脚边，属于绯红之眼的温暖贴着皮肤传来。

维森特失笑，“谢谢。”

元芳歪了歪脑袋，它随后又把脑袋插进背包里翻找，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维森特都怕它把裴青弄醒，好在裴青睡得挺香，呼吸都没变。

很快，白色的猫咪一脚将带出来的绷带踩回去，咬着几根长羽从包里抽出脑袋，迈着优雅的猫步，把金红色的羽毛轻轻放在维森特面前。

维森特以为是取暖的东西顺手准备去接，等发现是比绒鸟的羽毛时伸出去的手直接僵住。

见他不接，元芳疑惑地歪了歪头，它又将漂亮的羽毛往前送了送。

维森特：“……”

等等，裴青的量子兽为什么要给他送比绒鸟的羽毛？

他被一只量子兽求婚了？？？

维森特脸色复杂，指了指羽毛，又指了指自己。

元芳像是理解又像是不理解，不过它又往维森特的方向推了推羽毛。

维森特：“……”

他不能收。

这他爸的真不能收。

他们物种都不同。

维森特直摆手表示拒绝，元芳又送了送，确认维森特不想要，有些遗憾地将羽毛胡乱塞回包里，又在空地上拉了拉身体，准备亲自窝在维森特的膝盖上用毛毛为他取暖。

维森特沉默半晌：“……”

一人一猫对视，空气凝结片刻，最后在元芳开始不耐烦用尾巴抽地的时候，维森特退后一步，放任元芳跳上他的膝盖，窝起来，长而柔顺的尾巴轻轻盖在小腿，挡住冷风。

被暖到的维森特心情复杂地靠着树。

他思索，为什么裴青会有比绒鸟的羽毛，以及，为什么身为裴青量子兽的元芳会给他送这个。

维森特思考了很久，都没想出来答案，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温暖的量子兽睡着了。

一夜无话。

裴青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他醒的时候，见维森特抱着元芳和小白睡得正香，就没让元芳回精神域。

因为元芳乱翻的原因，包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没用过的医疗绷带散得哪都是。瞅着凌乱绷带上的爪痕，裴青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他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回原位，包括和绷带搅和在一起的羽毛。

维森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就在旁边看着他收拾，脸色有点怪异。

他把腿边的绯红之眼递过去，“你的绯红之眼。”

裴青随意接过塞进包里。

“元芳从你包里翻出来的。”

维森特缓缓解释，目光若有若无地放在他脸上。

被关注的地球人没察觉，闻言没在意，“只有它才会这么翻东西了。”

元芳每次从他包里找东西都要把头插进去，用牙齿咬，也不知道到底学的谁。

听到被叫，元芳从维森特怀里出来，一个跳跃回了精神图景。

维森特看不出来裴青在想什么，精神链接的另一方心情没有波动。

正想着，就听到裴青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想不出来索性不再想，维森特将纠结抛之脑后，拿出地图，正色道，“接下来的最后两天我们去灰河。”

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裴青很快想起来了，“妮维雅和杨玉去的地方？”

维森特：“对，不过她们找的白珠在上游，我们得去下游沙地。”

裴青：“待两天？”

维森特点头，更准确来说应该是：“直到考试结束。”

维森特不说，裴青都快忘了自己是来考试的了，他还以为自己来打猎来了。

想起来考试，他打开临时终端一看，积分已经到了四百多。

这个分数，在诺克萨斯上游妥妥的。

关上终端，裴青没再关心这些，两个人再次出发。

他们走后，雾气山谷的大雨还在下。

薇拉星球临时考试基地。

从负责雾气山谷的监考员七号感慨，“没想到这几天雨还挺多。”

负责黑森林的监考员八号疑惑，“哪有雨？这几天不都是晴天吗？”

七号：“可能是黑森林和雾气山谷离的太远了吧，我这边下了，你那边没有。”

这确实是个理由。

负责火山的监考员六号幽幽道：“我这边也没下。”

七号：“……？”

雾气山谷和火山一部分接壤，按理来说薇拉星球下雨不会范围这么小的。

七号不确定：“可能是和其他接壤的地方一起下的？”

负责落地原的九号：“可我这边也没下啊。”

听清楚一切负责荒原的三号过来调出来雾气山谷的云层图检查。

七号乐起来：“云层没有问题，老大。”

三号手下一顿，将昨天下午的几个小时之内的云层变化进行对比，很快发现了不对，雾气山谷云层变化太快了，快得简直不像是那群星尾兽的居住地。

六号小声说：“那一段时间两个S级都在雾气山谷，还有拉威家的小子，他们可能把星尾兽清理干净了。”

八号凑热闹，闻言感慨，“真是有精力。”

三号微微皱眉，但还是抽出来变化差异最明显的几个小时，一点一点看，最后停在下午四点多的那一个小时里，可以看到本来不会下雨的雾气山谷突兀下了雨。

星尾兽消失不会造成这样的影响。

七号脸色骤变，“等等，这是为什么啊！”

六号站在他们背后看，闻言乐了，接收到三号的死亡视线连忙收住。

八号摸摸下巴，“这个曲线，有点像人工降雨系统啊，不过考场的物资包里没这个。”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瞬间凝视他。

八号：“……”

“怎么可能呢！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放了物资舰？还把里面的人工降雨系统偷出来？！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疯狂查数据。

三号：“……”

七号小心翼翼：“老大？那现在怎么办？”

三号终于开口：“找到证据，顺便派人回收降雨系统。”

说着他转身离开了监考室，准备去找学院那边的人对接。

七号没问找不到证据怎么办——找不到证据，什么都办不了。

等到三号暂时离开监考室，室内再次变得热闹。

八号挠头哀嚎：“为什么要偷人工降雨系统，雾气山谷要雨有什么用！？”

“有病啊！”

六号：“谁知道现在的考生在想什么。”

七号以头抢地，“什么神经病，非要一个不该下雨的地方下雨，雾气山谷没有多少植物，那些大树的根系已经扎到了地下暗河，根本不需要下雨！”

……

监控室里的事情还在考试的考生并不知道实情，只有路过雾气山谷的学生看到在拆卸系统的工作人员，也没上前询问，只嘟囔着考试期间还给薇拉星球的地方降雨真是负责一类的就离开了。

远在灰河的两个罪魁祸首不知道这些，他们做的很干净，就算学校那边去查也只能查到有人潜入黑森林边缘偷了降雨系统放在雾气山谷降雨，再多的就查不到了。

两天过后，诺克萨斯学院的考试正式结束，所有考生按照考试要求在距离各自地点最近的集合点集合。

等到人员差不多齐了，基地派出星舰将学生们送回诺克萨斯。

不同于来时的那艘威风凛凛的舰船，这一次来的普通了许多也小了许多，只不过内部设施看起来仍旧差不多。

学院的老师组织学生们有序上船，将每个学生手上的临时终端收起来，登记绑定学生的个人账户，确保每个人的成绩没有任何掺假的可能性。

“名字，专业。”

“裴青，单兵作战系。”

记录老师将属于他的个人终端拿出来递过去，看着裴青上传临时终端数据，惊异道，“四百八十九分？”

对于这个分数裴青自己也很惊讶，但是转念一想，他杀了只S级的异兽，至于其他等级的，自从和维森特汇合开始就没停歇过。一只S级按百分算，A级二十分，这样算下来，这个分数也就没那么夸张了。

登记老师确认资料已经整好，接过裴青手上的临时终端还给老师，随后另一个随行机器人的引领裴青上星舰。

因为需要登记资料，手续有些费时间，所以星舰上开了六个共同入口。裴青和维森特在登陆的时选择了不同的登陆点。

等裴青这边搞定之后时间还早，他没有立刻离开，在距离入口很近的大厅等着。

位于星舰腹部的大厅熙熙攘攘，没有放置太多东西的布置让这里看起来足够宽阔。两边放了几条长桌，上面放置着基本的用品，有些是医疗物品，有些是生活用品，还有一部分食物，各种各样的东西摆在一旁，有需求的学生可以自行去桌子上取，当然，这些并不是无偿的，只不过比学校里的东西便宜一半不止。

所以有很多学生三两成群，在大厅里聊天闲逛，短暂地放松。

“老裴！没想到你也在这。”

有人从人群里挤出来，见到他还有点惊喜。

“卡菲亚尔斯。”

裴青简单打了招呼。

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卡菲亚尔斯准备走，却见他脚下不动，又退回来，“你怎么不进去？学校那边应该已经分配好了休息舱室，你没拿到舱室钥匙？”

当然拿到了。诺克萨斯学院还不至于少他一个房间。

只不过，裴青停顿一瞬，说，“我事情还没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