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气息好似暖风,熏得两人醉醺醺的,不过片刻,对面的人便清醒过来了,林无霜的眸子退去了那份耀眼的亮光,转而变成春水缱绻般的柔情。
当时只觉得脑袋一热,被莫名的情愫裹挟着,此时林无霜神魂归位,周围暧昧的气息缓缓消散,徐右吾瞬间清醒过来,使劲回想着刚刚的细节。
林无霜主动了几分——他又应承了几分,是一触即放还是难分难舍……
所有柔软的触觉和温热的呼吸,又细致地在脑海淌过,没理出个所以然,只是脸越来越红。
反正史书五千年,也没写过弟子会亲师父野史——即使是治病,此刻他后知后觉地只想拔腿就跑。
但他确实主动加深了这个吻,亲完就跑又算什么,不仅占便宜,还要用完即扔。
此刻伦理与道德交锋,一时之间,他真真切切地在思考,罔顾伦理亲师父和对师父始乱终弃哪个罪行更重一些……
他理不清头绪,小心翼翼地看了对方一眼。
林无霜并未点破,仿佛亲一口只不过是治病的普通疗程而已。
只是眸子微闪,轻轻抿起的嘴角在无声地宣示着什么……
许是见对面的头快要埋到被子里,他才没话找话地提了一句,“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顺着对方的台阶,徐右吾赶紧就坡下驴,跳过眼前的危机,“之前……你既然有一缕魂魄在我体内,为何在归一门中从未见你现身?”
“留在你身体里的是封印,就连我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出入,直到十二道天雷破了封印……”
林无霜并未隐瞒,此刻的徐右吾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他知是非,会做正确的选择,也懂情意,知道自己心之所向。
“当时你身上的魔气太浓,只能以魂镇魔了。”
“太阿呢?”
纵使知道对方话中隐含的情意,他还是想要确证一番,幼年的他与此时的他并不相同。
小时候的他聪明可爱,又是太卜一族下一任的继任者,加之太卜于林无霜有恩,舍身救他的原因太多了。
林无霜是个好人——除此之外呢?
他忽然想起幻境中所见,作为魔君之子的林无霜被各大宗门追捕,最后为求活命,在无妄台剖心自证,天地一俯掌门怜其无辜,感其赤忱,破例让他拜入宗门。
他修炼无情道,断情绝欲,又身负神器太阿,斩杀魔物不过吹灰而已,何必自毁前程,以魂镇魔。
林无霜的双眸一凝,并未立刻回答,仿若在思考,答案却早已从笑意满溢的眸子里涌出来。
“我早已用不动太阿了。”
太阿乃斩杀魔物的神器,若不是无情无欲之人,根本无法发挥出他一丝一毫的实力。
一旦情动意摇,再难回天。
这话甫一出口,便如水入油锅,转瞬便掀起惊涛骇浪。
以至于徐右吾不敢多说一句,直愣愣地噎在原地。
对面眸光一闪,又变成那副天真的神情,伸了个懒腰躺了下去,“好困啊!”
周围浓厚的热意似乎开了个口子,徐右吾像瞬间学会了呼吸,赶忙深吸一口气,卷起被子轻轻地帮他盖好。
林无霜像个没事人一样的闭眼就睡,剩他一个人在原地磋磨许久,终于回过神来。
鉴于刚刚过度的亲密,徐右吾专门跑到了另一侧厢房休息,经过几轮呼吸大法的调整后,终于有了一丝睡意,然而双眼一闭,一股柔软便趁着夜色卷土重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思绪不受控制地沉入回忆,心瞬间又乱起来了。
不知道林无霜睡得好不好,反正徐右吾破天荒地早起修行了。
“清心寡欲……”
“凡俗皆梦……”
每挥动一次剑,他便跟着念一句清心咒,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破晓,水汽在周围凝成滴滴晨露。
这个点林无霜也要醒了,不知道为何,仿若暴雨前沉闷的空气,徐右吾莫名有些急躁,只能赶紧离开此地,率先拜访了秋月白。
刚到西边的小院,便与秋月白不期而遇。
“师伯,师父和我曾经去了一次无忧之地,期间太阿受损,不知可有修复之法。”
秋月白接过簪子,乌木瞬间在他手中变成一柄长剑,通体漆黑,并无光泽,混沌的阴影在其中穿行
,无数斩于太阿剑下的魔物此刻掀起风浪,却不得挣脱,只能发出狰狞的喊叫。
秋月白并未多问,沉吟片刻便道,“的确有,不过太阿乃神器,修复起来不同凡物,十年八载不过寻常。”
太阿毁在他手里,师伯未怪罪已是宽宏大量,他赶忙上前效力,“不知可有用到弟子的地方?”
秋月白点点头,随意道,“我先把它放入沉水潭中去去邪气,你代我去照看一下大师伯。”
徐右吾有些意外,纵使昨天便早有怀疑,此刻亲耳听见有一种梦中的迷幻感。
“怀清师伯也在这么?”
见对面疑惑,秋月白才反应过来,“倒是我糊涂了,我带你去见见师伯。”
跟着前面的人走过水榭,木屋之内的布置慢慢展露出来,素雅的床帷,两人用的茶具,未下完的棋局……
转过一道木质屏风,床上睡着一人,眉目清浅,秀气含蕴,如他在无忧之地所见的人一模一样。
一股淡淡的药味萦绕,带着点暖意让人莫名的安心,徐右吾楞在原地片刻,床上的人呼吸清浅,好似睡沉了一般。
正当他疑惑之时,他突然发现床上的人并没有生气,怀清师伯的魂魄既然出现在无忧之地,想必早已不在人世。
纵使还有呼吸,灵魂早已离体,不过是一具木偶罢了。
他突然想起怀清师伯在幻境中所想之人便是秋月白,如此看来两人感情应当十分深厚。
只是月白师伯难道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吗?
要如实告知吗,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唐突。
“不要告诉他。”
怀清师伯那句话重现眼前,不要告诉他你死了,还是不要告诉他你的梦里都是他?
徐右吾愣了片刻,秋月白自顾自换了床头的香囊,一股怡人的药香瞬间舒人心怀。
“这是风吟草,可安魂。”
“师伯,我们此次去无忧之地,拿回了太卜遗物,这便是最后一片辞书。”
徐右吾默默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太卜辞书,“辞书于我无用,不如交给师伯代我保管吧。”
秋月白目光一顿,似乎知晓了什么,沉默了片刻,并未接过辞书,声音不由慢了几分,“我照顾了他十年,比任何人都清楚。”
徐右吾自觉地收起辞书,“师伯先去忙吧,此处有我。”
见对方并未多问,秋月白眉间不由扬起一丝轻快,叮嘱了好几遍照顾病人的细节,才去到了后山。
如此几日,秋月白在后山修复太阿,徐右吾守着谢怀清。
与此同时,林无霜这几日也天天跟着他,自那日一吻之后,徐右吾再也没有逾越,而小孩状态的林无霜自然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
只是每日粘着,像未断奶的雏鸟。
而且这几日他莫名发现了拿捏他的法子,林无霜格外在意着装的齐整,衣服每天一换,且第一时间便是来到自他面前炫耀,什么也不说,纯花蝴蝶一般炫耀。
徐右吾若是有事支开他,只需伸手揉皱他的衣服,他便好像没穿衣服立马躲回屏风后面整理。
久而久之,这事也勾起了他的兴致,有一次为了知道林无霜的底线,他一连揉皱了七八次,等到第九次,表情和善的林无霜终于皱起了眉头,然而并无任何威慑力,对面的咸猪手瞬间又跟上来了,气急了的林无霜抱起对方的手心就是一啃。
力气并不重,却还是在掌心上留下一排若隐若现的牙印。
看徐右吾瞬间收起了玩笑的嘴脸,他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小心捧起他的手吹了吹。
“疼不疼?”
徐右吾眉头一凝,心里忽然一滞,轻轻搂住了对方,在对方略显慌乱的眼神中,沉默了许久才小声道,“师父,回来好不好?”
他的头一偏,轻轻地吻上了林无霜的唇,一触即发。
片刻,主动权倒置,林无霜瞬间搂住面前的人,眸光敛起水光,小声道,“太快的话,时效就不持久了。”
太阳西沉,暖黄的光为两人镶起一道金边,金边似河流般蜿蜒汹涌,最后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