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是一门很神奇很直白的学科。
对会的人和不会的人一样公平,会者做题快,不会者做题更快。
只有那种半会不会者最痛苦,最磨蹭,最折磨。
於瞲写数学卷子的时长很固定,不多不少半个小时。
选择题思考到第六题,后面不用看;填空写完第一题,瞄一眼第二题,后面不用想;应用题,第一题第二题写完第一小问,抄一遍公式。
余下空着。
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挣扎数学题上,对她而言那是无用功。
她更乐意把时间匀给其他科,拔高其他,填补数学的不足。
按照她这样的计划,除了惨不忍睹的数学之外,其他科的成绩漂亮的打眼。
除了数学老师不高兴外,其他老师都很乐意。
写完后,於瞲将其叠叠整齐夹在数学书里。
数学老师还曾经皮笑肉不笑的“夸”过她,语文成绩好就是不一样。
这就是语文常用的描写手法——留白。
一个解,剩下的全空着?
现在她进阶了,不止写个解,还抄了遍公式。
以宽慰数学老师。
临睡前,她把英语听力又翻出来听了一遍。
不过她有些心不在焉,错了三四个。
於瞲将手机连同耳机线一起塞进枕头下。
回想她们中午的对话。
“你跟言放关系为什么那么差?”梁欢宜不解的问,“要是关系好点,简直都能横着走!”
於瞲皱着眉,也很不解,横着走的是螃蟹,还没开口边恋渚就抢先一步开了口:哪有什么为什么,别人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她们是乌龟看王八看不对眼呗。
於瞲扭头,佯怒:“骂谁乌龟呢。”
“那他乌龟。”
“骂谁王八呢。”
“…………”
边恋渚一副过来人的经验说到:“讨厌一个人,比喜欢一个人还要莫名其妙。比如说我那个远方表弟,就因为他多摸了我家狗两下,至此我家小白遇他必叫,还有我讨厌我们班的陆川渗,就因为他开学穿了双绿鞋,而那天我的幸运色是绿色,他居然穿脚上!”
……不然供起来?
“我可没你那么奇葩,”於瞲忍不住插嘴。
“是了,是因为他比你能吃酸。”边恋渚拆台到。
“……”於瞲试图为自己辩解,“这只是其中之一。”
边恋渚哼一声,不信:“其实一开始吧,也没那么严重,不过谁都不肯低头,也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你让於瞲低头,还不如把她头砍了,反正面子大过天。”
“哪谁谁在她心里定型了,已经罩上了比啤酒瓶底还厚的滤镜,没个什么生死之交的转折,两人这辈子也就好不了。”边恋渚又补了一刀。
实际上边恋渚并不是这么认为的,旁观者清两个当事人迷。自从初中那件事以后两人的关系就很微妙。
和好——拉不下面子,
继续你死我活——也狠不下心来。
见面了还会避开,绕远,别扭小孩的相处方式。
但她一定要这么说,不然以后她们班女生又逮着於瞲薅怎么办。
“但至少现在消停了,顶多暗戳戳的给对方来一下,不会小学初中那样争锋相对了。”边恋渚总结现状。
说完这么长一大段,她一口闷了剩下的酸奶,砸吧砸吧嘴回味。
梁欢宜有些不信的说:“小学初中才玩不出什么花吧,人那么小能有多大恶意。”
一说这个边恋渚可来劲了,直接换了一边,坐到她旁边掰着手指头细数:
“於瞲上课靠着椅子睡觉,座位在他前面,他直接把桌子一抽,於瞲连人带椅子砸地上,手骨骨折。言放手腕出有道疤,於瞲小学跟他打架牙磕上去磕的。於瞲偷吃她外婆的安眠药,写遗书说言放欺负她,言放险些给他外公打死。”
“可乐里下粉笔灰,调对方闹钟导致缺考,扎车轮胎……”
说完,边恋渚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我暂时就想到这些,等哪天想到更多在告诉你。”
梁欢宜咽了咽口水:“…………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恶意。”
於瞲翻了个身,随手捞了个星之卡比抱在怀中。
其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很小的事情,怎么积累着就到了这种地步。
如果两人各退一步呢,是否就能和平的做邻居……
是否就会像普通邻居那样,等她放学,骑车带她回家,帮她带早饭,见面时笑嘻嘻的打招呼……
於瞲想着想着就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膈应到自己,丢开团子,起身,走到客厅,拉开冰箱门,给自己倒了杯冰牛奶,闷了一口。
冷静,助眠。
稀松平常的过完了两周,秋老虎发力,天气依然热的不像话。
夜晚。
於瞲埋头在桌前写地理题,题难得要命,不合常理,但她又写的乐在其中。
何倩准备了宵夜,是芋泥牛乳冰,解乏解热。
当当当,何倩敲了敲门,推开一小条缝隙看了一眼,紧接着推门而入。
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将瓷碗放在她手肘边,顺带调高了空调温度,叮嘱到:“别凑那么近,眼睛要瞎掉了。哎,我这几天怎么都没看到小言呢。芋泥做多了还想给他送一点呢。”
於瞲直了直背,端起碗压碎里面的芋泥,“人参加什么数学联赛去了。”顿了顿,状似无意的说,以免她妈妈以为她多关心他,“我们班女生说的,说一个多星期都没看到他了。”
“我可没想太多哦,”何倩笑笑,“慢慢写。”
——
周一,天像是抹不开的浓墨,铅色的云块被推着走,雨被风吹的飘飘斜斜。
於瞲艰难的起床,吃早饭,在何倩的耳提命令下套上了秋季校服,拿着伞出门乘公交。
照常早读上课,就是天冷的突然,不过在宣芜就不奇怪了,昨天短袖今天棉袄。
像极了她妈妈的脾气。
大课间下雨不出操,她跟边恋渚晃晃悠悠上三楼交完语文作业,顺便上个厕所,再顺便看看能不能偶遇齐理。
洗完手,边恋渚将水洒到於瞲身上,还欠兮兮的开起了她跟齐理的玩笑。
你的野王哥哥,你的野王哥哥。
声音不遮不掩,尴尬的於瞲想把她嘴给缝起来。
她逃她追,她们都插翅难飞。
火光电石之中,於瞲何曾想到,转角遇到一摊水渍,啪嗒一脚,摔下楼梯。
旋转翻滚,像是颠锅里的炒饭,裹满楼梯上的水渍。
每一块台阶都被擦的干干净净。
啪嗒一下,摔到平台上。
就在她这么狼狈这么丢人的时刻,还撞上了她的暗恋对象和死对头。
和一大片瓜田里的猹。
於瞲恨不得一头栽地里,栽进砖缝里,谁都别看见她。
或许是祈祷有用。
是光是电的上课铃声救她于水火之中。
在一片杂乱中。
言放朝她走来,并发出嘲讽。
所以於瞲毫不犹豫的将头砸向他的时候,想的是你他喵的也给我躺这里试试!
于是乎——她居然跟言放互换身体!
躺这里的人真的
变成了
言放!
——
走的人去而复返,
不知去向的边恋渚又赶来。
於瞲一时激动,短暂的大脑宕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边恋渚的胳膊时气氛变得很微妙,像是放凉凝固的马蹄糕。
雨已经停了,只有冷风从玻璃门的缝隙里钻出来,发出微微的呼啸声。
边恋渚颤颤巍巍,眼中饱含泪花,心想:不会她跟於瞲天天在背后蛐蛐他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齐理吃惊:这是缉拿共犯?
趴在地上的言放不敢睁开眼。
宣芜的秋季很短暂,一半被夏日占领,一半被冬天感染,正儿八经舒适的秋日没多久,几场雨后,气温就降了个七七八八,也算是一键入冬。
长时间贴着地面,寒意从四肢慢慢渗入身体。
“阿丘,”言放假模假样的打了个喷嚏,虽然不至于冷的打喷嚏,但他需要弄出点动静来打破僵掉的场面。
一众人才像大梦初醒。
边恋渚急急忙忙的跑到言放身旁,蹲了下来,面露愧疚之色,可怜巴巴的道歉:“对不起於瞲……我刚刚是去找班主任了……绝对不是故意把你丢着这里的……”
说着,还举起来四个手指,“我发誓,真的很抱歉……”声音越说越小,“然后……我没找到老师……”
边恋渚说完,抿着嘴眼睛圆溜溜的等着旁边人的审判。
言放眸光微动,思考於瞲一般跟女生说话的方式,舔了下唇,轻声细语的开口:“没关系的,我原谅你了。”
边恋渚一听这话快急哭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阴阳我……”
於瞲瞬间鸡皮疙瘩起来一身,皱着眉瞪了过去。
ooc了好吗!
齐理起身朝她走来,面露关切:“到底怎么了?”
於瞲用力的按响手指关节,思索着言放平时说话的方式,锤了下齐理的胳膊,挑了下眉,故作散漫,“没事,就刚才摔了一跤。”
齐理:“……”
言放的视线落到她身上,瞧她拙劣的演技,嫌弃五官都皱起来了。
油死了。
直到救护车来,两人紧绷的弦才得以松懈。
言放被安置在担架上,躺的板板正正。
於瞲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声,虽然是她自己的身体,但是她还是能幻视言放躺在哪里的样子。
边恋渚听见笑声,脸一黑,偷偷摸摸的剜了一眼过来。却在於瞲看过来时,十分机敏的扭过头,装作无事发生。
小声的在言放耳边吐槽:“於瞲,你说言放是不是把脑子学坏了……”
言放本人:“……”
良久,言放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指名道姓的要言放陪同。
於瞲龇着乐的大牙一下子收住。
边恋渚站在一旁准备跟上车的动作一顿,不解且大为震惊:“为什么?你开玩笑呢?你不怕半路上他给你氧气罐拔了?”
坐在车上的随行医护人员颇为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不插氧气瓶的。
言放沉默着,像是安享晚年般紧闭双眼。
边恋渚像是自己解读出来了。
“你就是还在怪我,你还生我气!”边恋渚光打雷不下雨,语气却拿捏的很委屈:“你宁愿让言放陪你去都不要我陪。”
回应她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就是的,你看你都解释不出来了,”边恋渚不依不饶的叫唤,“在你心里,我现在居然沦落到不如言放……我……我不如……死……”
边恋渚剩下的话呼之欲出,却被人拍了拍肩膀。
回头,对上言放那双眸色黑亮的眼睛,仿佛盛着五六月的江南山水。
“麻烦让一下,”於瞲装酷哥,面无表情。
边恋渚瞬间安静了,配上着松软的毛发,像一只打架打输了的小泰迪。
脸上浮夸的表情立马收住了,嘱咐似的看了一眼言放:“有事给我发信息哈。”
转头看了一眼於瞲,深呼一口气,底气不足的嘟囔:“言放同学,好好照顾她……”
说完,头也不抬,脚底抹油的撒腿就跑了。
於瞲默默流泪,我的好恋渚,以后请你吃十串毛鸡蛋。
地上的雨水汇成股,像是透明的树根,沾着初秋的新桂,星星点点的黄。
於瞲踩着这星星点点的桂色,上了车,躬着身坐到了最里面,不满的剜了一眼言放,哼哼唧唧:“我才不会对边恋渚置之不理呢……”
言放斜睨她一眼,冷哼一声,“我也不会对个大男人脸红。”
半斤八两,都演的一样烂。
车平稳的行驶着在道路上。
两人说完这番话便默契的沉默了。
医护人员对言放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后,便也坐回了一旁。
车内空间狭小,於瞲也不敢到处乱撇,只能盯着地面发呆。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