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科在点菜呢,难为林望和他隔了个桌子还要建议说:“点份脑花尝尝吧,她家脑花好吃。”
卞遂知道他在挤兑自个儿,但也没说啥,旁边坐着一木头人,他怕他一出个大声能把人吓得跳起来。
“还好?”卞遂小声问,抬手轻轻扶了下他僵直的背,“点菜吧,好好吃。”
“啊,是,小柏,”林望确实一直就还挺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卞遂动了凡心,今天见到了,心理上先带点儿佩服,“以前来这儿吃过吗?”
柏纨诚实摇头:“没有。”
“那这回好好吃吧。”林望笑,“我和卞遂常来这儿,味道挺好的。”
“嗯,”卞遂的神色一直很正常,柏纨看不出什么来,就听他用着向来温和的声音说,“吃吧,缺啥就点,别干等着你们点的菜上来,反正都是我付钱。”
孔佑和卞遂关系没那么近,第一个夹菜不合适,柏纨僵直的劲儿过了就在那盯卞遂,没一点注意力能分给火锅。
尤科看柏纨那不值钱的样儿,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笑着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卞遂笑笑:“别客气。”
柏纨知道自己这么盯着人不合适,但又转不开眼,只能小声喊:“卞哥。”
卞遂偏头:“嗯?”
柏纨的话又说不出口了,说什么?
我想你了?太腻歪,在手机上说说就算了,线下还守着人说,他怕卞遂嫌烦,别说旁边还坐了别的人。卞遂没把他俩这关系见光的打算,柏纨自己心里清楚。再说,真要见光,他又算得上是卞遂的谁?
或者是好久不见?其实也就十几天,只是自己想人想得抓心挠肝,心肝脾肺都像是给烧焦了,才觉得像是已经过了十几年那么久。
“别光发呆,”卞遂从番茄锅里捞一筷子肥牛放到了柏纨的盘子上,他没夹辣锅的,怕柏纨吃得不专心给呛着了,“吃吧。我又跑不了。”
“啊,”柏纨强忍着转过目光,盯着自己盘子,“嗯。”
柏纨慢慢地吃着肥牛,其实应该还挺好吃的,但他有点食不知味。
鼻子有点酸,柏纨这么一想,酸的就有点儿忍不住。
多大人了还哭鼻子,要就卞遂一人在也就算了,这一大桌子人呢。柏纨想着,赶紧夹了点儿辣锅里的东西吃,回头要是哭了就说是被辣的。眼眶有泪,柏纨也看不清筷子夹上来的是啥,浑浑噩噩的,吃完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林望虽然一直在跟那俩小孩聊天,其实一直在偷偷观察着柏纨那边呢,看人都掉金豆豆了,瞟了眼卞遂,想谴责他。
卞遂倒没接收到他的信号。他知道柏纨有点儿不是滋味,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就看他从辣锅里夹了两根辣椒,动作流畅自然地送嘴里去了,之后就开始掉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
孔佑吃得挺欢呢,忽然感觉席间七分有那么一瞬的滞涩,连一直在说话的林望也安静了,十多年的学生生涯让他警惕地抬起了头。毕竟如果学生遇上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老师要开始发飙了。
孔佑抬头看了一圈,忽然发现柏纨不太对劲,直男的脑回路让他一下子找到了解释:“柏哥,你……你不能吃辣也别硬吃啊,怎么都辣哭了呢。”
尤科已经开始闭眼扶额了。
柏纨努力稳住了情绪,长舒了一口气:“没事儿,不很辣,就呛到了。”
卞遂看柏纨顺着孔佑不经意间递出的台阶就这么滚下去了,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只是跟着抬手找服务员要了两瓶果汁两瓶啤酒。林望养生,虽然在苍蝇馆子里说养生有点扯蛋,但他之前和林望来时确实只喝水,算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坚守吧,倒是忘了给小孩们点饮料了。
林望听他要酒,挑了挑眉:“尤科你们下午有课吗?”
“有。”尤科说,“下午三点的。”
“卞哥,”林望叫他一声,“我开车,这几位小朋友要上课呢,别点酒了吧。”
“就两瓶,没事儿,”卞遂漫不经心,“我一人喝,喝点儿好睡觉。”
果真就他一个人喝,卞遂也不装不兮兮地拿个杯子倒了,抱着瓶子喝。
柏纨看着像是调整好了,后面都跟个正常人似的吃火锅聊天,也不可怜兮兮地盯着卞遂了。
倒是卞遂心里有点酸酸软软的,不好受,就一个人默默地喝酒,喝完了再要,话也少,不咋说,光听着林望跟他们侃大山了。
对于一帮刚上大三,还在挣扎着保研考研的孩子来说,林望这种不读研直接出来创业的人生经历当然是很吸引人的。
“害,我那成绩出来创业不算啥,本来也读不上研。”林望摆了摆手,“卞遂当时是真牛,年级前百分之一的人,本科毕业之后直接不读了,放飞了,跟我一起回去开公司赚钱去了。你们别看他现在这温吞样儿,当时可是我们研发部老大,整个研发部没人敢跟他呛。是吧,卞工?”
卞遂抬了抬右手:“别,你吹你的,别说我。”
“你们瞧瞧,”林望欠么兮兮的,“我就说他当老大当习惯了吧,当年他们开会,不管之前吵得多激烈,卞工右手这么轻轻一抬,没人敢再出一声。”
卞遂烦他:“行了,都把我说成阎王爷了。我就一干活的牛马,你个资本家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望也就看他情绪不对,逗他两句,看他思绪出来点了就继续说自己当年的事儿。
侃么,林望大学四年过得那叫一个丰富多彩,有的是谈资。
柏纨听着他讲事儿,虽然没再说卞遂了,但是当年公司毕竟是他们几个一起开的,柏纨听着也能想象一下几年前的卞遂,有干劲儿,爱闯荡,还是个工作狂,和他之前认识的那个卞遂像是两个人。
但都挺让人心动的。
柏纨忍了又忍,不敢再去看卞遂,怕看了就转不开眼。
腿侧忽然被人轻轻碰了碰,柏纨听卞遂小声说了一句:“手。”
他把左手放在腿上,和卞遂的手挨在一起,谁也没再动,仿佛这样就已经足够。
卞遂今天没想招惹柏纨的,时机不对,他看见柏纨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其实是不大乐意见面。
他自己个儿的事情还没想清楚,时不时的还有点儿寻死觅活的念头,要是这样就冒冒失失地和柏纨谈恋爱,这也太不是事儿了。
不谈恋爱就也别做啥事,之前已经够不像话了,也就是仗着柏纨喜欢自己,没反应过来,卞遂才敢这么造。再来这么几次,是,卞遂是舒坦了,想得开的时候就和人亲热,想不开了就直接拍屁股走人,可柏纨多难受呢。
恃宠而骄不是这么个骄法,就算柏纨乐意奉陪,卞遂也舍不得。
柏纨今天的眼泪就给卞遂心里烫出了好几个泡,卞遂不想再作什么妖了。可线下见面不比线上聊天。线上卞遂给柏纨的表情包可爱得满沙发打滚也不妨碍他冷漠地给人回复“111”,线下卞遂看着柏纨,连眼睛都转不开。
确实是太久没见,柏纨天天在手机上说想来想去的,难道卞遂不想吗?有时候晚上失眠睡不着,卞遂就翻翻和柏纨的聊天记录,看一会儿笑一会儿,渐渐的就熬到天亮了。
卞遂垂眸看着自己和柏纨紧贴的手,心道,怎么可能不想。
林望开车来的,顺道儿就开车把这三个学生捎去学校。卞遂送送他们,和他们道别。
柏纨肉眼可见的有点儿蔫巴,看得卞遂有点心疼,听孔佑问他是不是吃撑着了又有点哭笑不得。望着车开走了,他掏出手机给柏纨发消息。
卞遂:别蔫巴了
卞遂:晚上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