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念几步走过去,上手将他腺体处的纱布重新缠紧了,又仔细检查了一圈。
等弄好,才发现两人靠得太近,且自己对他来说还是个陌生人,直接上手摸他的伤口未免有些唐突。
但对方只乖顺地配合着他的动作,喻念停下动作,便抬起头与他对视。
喻念越发觉得奇怪,明明两人不认识,他跟着自己回家也就算了,尚能解释为他伤糊涂了不认人。
现在清醒了,对他也还是没有一点儿抵触情绪的样子。
想起他腺体处伤重的模样,老严说是外力划的,又莫名觉得对方乖垂的目光有些可怜。
“受伤了就是会痛的,伤养好了就不痛了。”
早上放在桌上的碗没了,喻念于是问:“粥喝了吗?”
对方缓缓眨了眨眼,像是在回想什么,“喝了,碗洗好了,放在水池边。”
真乖。喻念在心里这么想,毕竟他的外貌有些过于优越了。
昨天刚见面时,喻念以为他的头发是被汗水打湿了才看起来有些卷。
现在他干爽地坐在阳光下,乖贴垂下的发丝也带着小卷,睫毛很密,鼻梁挺直,到了鼻头处又显得有些圆钝,乖乖回答问题看着他的时候,像画报里漂亮的洋娃娃一样。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还有,你是怎么跟着我到家的?”
对方低下头去,抬起手,喻念以为他又要抓纱布,刚准备去挡,他却攥成拳在头侧轻敲了敲。
“想了很久,不记得了。”
喻念收回手,有些不忍心,“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这次对方答的很快,“悬想,我的名字是梁悬想。”
喻念和喻纪商量了一下,觉得梁悬想可能是家里遭了变故,又不知道怎么受了伤,腺体和脑子都出了点问题,暂时没有过去的记忆了。
但小少爷家毕竟是自家一直的重要主顾,他受了伤,机缘巧合又跟着到了自己家,两人应该照顾他,让他先住下来养伤。
两人商量时又颇有些犯愁,现在不知道梁悬想家究竟出了什么事,两人之后也不敢贸然带着对方去寻亲,他腺体处的伤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被商量的对象却像很自然地融入了这个小小的家,正坐在餐桌上小口小口地喝着喻纪新熬的粥。背脊挺直,吃饭时随着动作凸出的肩胛骨十分明显。
如果不是身量和喻纪差不多,说是个Omega也没什么问题。
喻念酒馆工作的批假结束了,第二天起了个早收拾,照例煮了粥在厨房凉着,给梁悬想留了张字条。
对方一直说痛,喻念昨晚又找到老严买了些消炎和止痛的药让他吃。
也许是起了药效,临出门前对方还在沉沉睡着。
喻念现在在下城区一家叫“回想”的酒馆打工,但其实也就是个下城区的酒鬼常聚会的破烂小店。
说是酒馆,其实也不准确。店里来的酒鬼多,吃饭的也不少,早上还能挂个早餐店的招牌,忙起来的时候喻念也得去后厨帮忙颠勺。
下城区的工作大都是给Alpha的,Omega也能找到一些育儿托管类的工作。
而留给Beta的选择则很少,他们的体格不够健壮,也不会调动信息素舒缓氛围。
力量方面不如Alpha,长相和繁育价值也不如Omega,这便是世俗给予Beta的评价。
喻念的身形也只比同龄的Omega高上一些,去找过一些体力活,却经常被Alpha排挤。
后来找了份镇上育幼院的工作,负责给小朋友们准备餐食。
有位Omega老师找到他,说自己住的巷子没有灯,总被育幼院的Alpha老师跟踪骚扰,请求他帮忙。
他好心担负起了送对方回家的任务,某天回家路上却被那位Alpha老师带着一伙人围堵在巷子里。
喻念不是个会和人起争执的人,那天他急着去诊所拿原苓的新药,却被几人来回推搡着走动不开。
“一个Beta,也敢学着当护花使者。”
不知道谁先用力推了他一把,喻念忍无可忍和对方打斗起来。
双方体型差距很大,他身上被揍得到处是伤,但对方也没少挨打。
喻念凭着一股冲到天灵盖的怒火动着手,最后倒变成他骑在对方身上挥拳,身边的几个Alpha像被他无所顾忌的样子吓得愣住了,退到一边去。
“我不过比你长得瘦一点、矮一点,敢看不起我吗!”
后来不知道谁在巷口吼了两句,有光探过来,几人便拽着那个被揍懵的Alpha四散跑了。
手电筒的光照在喻念被揍得青紫的脸上,喻念抹了把鼻血眯着眼看回去,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留着胡子的男人,也是后来他工作的酒馆的老板。
“还挺硬气。”这是那天老板对他的评价。
喻念没去接对方伸过来要扶他一把的手,自己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走了没两步,对方在背后开口说让他第二天到巷口的“回想”去上班。
那天回到家时,他把原苓和喻纪吓得够呛,好在去拿药的时候老严替他包扎了一番,不至于太吓人。
喻纪抱着他手臂上难得完好的一块儿皮肤哭得要死要活的,他拍了拍对方的脑袋瓜,说哥哥明天要去给人当保镖了。
喻念一开始真以为对方是看上了自己勇猛的身手,也许是去安排当个打手。
等第二天早上走进酒馆时,发现老板正支着锅炸着油条。
见他进来,递过来手边的围裙和工作服,等喻念换上,自然地被指挥着开始给进来买早餐的人装小笼包和豆浆。
酒馆只有饭点和晚上的时候会比较忙,但一天工作下来也没停。
喻念不知道梁悬想有没有看到厨房里留的粥和纸条,但喻纪说晚上会回去做晚饭,想来也不用担心。
酒馆通常在晚上九点打烊,时钟已经指向20:54,喻念收拾好了最后一桌,在厨房洗了碗筷,走出门摘围裙时却发现靠窗角落里坐了个人,吓了他一跳。
倒也不是他大惊小怪,那人从头顶到下巴都用纱布缠成个圈,穿着身白色衣服,坐在那儿被店里糊着油光昏黄的灯光一照,活像缕游魂。
喻念瞪圆了眼睛去看,这人分明又是梁悬想,喻纪怎么把他的头包成这样?
梁悬想应该是听到了厨房门口的动静,幽幽转过头来,看到是喻念,就站起身来朝他走过来,隔了两步距离站定。
“你怎么来了?”
“喻纪说天黑了,没有灯,要接你回家。”
酒馆在的这条巷子确实没有路灯,以前都是喻纪来接他回家,后来他的工作多了些,喻念就开始自己拿着手电筒回家。
不知道喻纪是怎么跟他说的,怎么会指使这么个伤员来?
喻念关了灯,又将大门锁上,梁悬想始终像个跟屁虫似的乖乖跟在他身后。
没了酒馆的最后一点灯光,巷子里归入一片黑暗,凉风吹过倒确实有些让人起鸡皮疙瘩。
已经是深秋,梁悬想外套都没穿就出了门,真是不怕自己感冒。
喻念从包里掏出手电筒推亮,又递给梁悬想拿着,接着两手抱住他的胳膊紧贴住对方,像要传递给他点儿温暖。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走了没两步,喻念忍不住问。
“找晚上亮着灯的地方。”
对方的声音平静,喻念还是觉得有点儿神奇,下城区的晚上有管制,街上往往很安静,但亮着灯的地方也不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个巷口一个巷口地找过来的。
不过时隔那么久有人来接他下班,喻念心里还是开心的。
“走,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