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卡尔一蹦三尺高,“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写着我的名牌在哪里?”
“卡尔,那叫接机牌,我一路上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她现在要工作,就像之前要上学一样。而且B市很大,如果等她下班了再赶来接我们再回去,那你会饿坏了的。”黛比一把将卡尔推开,她装作小大人一样跟在班纳博士身后,只是沉稳不过几秒钟——“快看啊卡尔,快看!”
伊恩把行李递给利普,将黛比扛起来,让她更清楚地看到——那块画着两个小人,写着“欢迎最美丽的黛比和最炫酷的卡尔”的接机牌。
只是举着接机牌的人和画里的两个小人同样有些呆滞,瞿麦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戴了口罩,他朝班纳博士点了点头,然后也不管满手行李的利普还拿不拿得下,将接机牌就这么扔给了他。
“嘿,你得小心一些。”卡尔气鼓鼓地瞪了一眼瞿麦,自己扛过接机牌。
“瞿先生,又见面了。”班纳博士有些局促,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上艾德琳了,只是碍于孩子们都在装作平静,他同瞿麦走在一块儿,小声地说,“我联系不到她。”
瞿麦眼里的“联系不到”,算起来也只是从飞机落地到出关的这段时间,他没有过于在意,“班纳博士,你应该清楚她现在身兼多职,根据我的信息,应该在处理一些公关危机。”
“什么公关危机?她又折腾出什么来了?”利普满手的东西也挡不住凑热闹的心,只是转念一想便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她怎么会有公关的问题,她为什么要主动曝光在公众中?布鲁斯叔叔,这和我们提前赶来有关系吗?”
好在艾德琳安排了两辆车,伊恩带着行李和孩子们坐在另一辆车上的时候,班纳博士同瞿麦和利普解释了其中的问题,“那位大都会的莱克斯·卢瑟,他买通了舒氏集团的一位员工,对艾德琳投放了针对性的毒素。但我们很幸运,机缘巧合下她的身体提前暴露出异常,所以,即便这种毒素对她不再有影响,但按照华国的说法,没有千日防贼的。”
“所以她决定,让莱克斯·卢瑟主动看到她是怎么慢慢走向身体的溃烂的?”利普觉得这的确是艾德琳的风格,“充满了一种她惯有的自讨苦吃的感觉,博士,为什么你们不直接解决莱克斯·卢瑟呢?艾德琳不会真的消失,莱克斯·卢瑟总有发现这次计划失败的时候,到时候她准备怎么面对又一次攻击?”
“利普,你知道,华国有一个成语,一个很复杂的成语——养寇自重。”瞿麦尽量集中注意力保障安全驾驶,但他的脑海里总是闪过那天摘下眼罩的艾德琳和她控制不住地战栗,他知道,“不再有影响”也只是在班纳博士刻意修饰下听起来轻松。他对利普说,“利普,你很聪明,你觉得,艾德琳这样的身份为什么可以在A国、华国官方的默许下隐藏着?不是她值得信任,而是——她被需要。”
莱克斯·卢瑟的存在,何尝不是艾德琳的一张护身符呢?
更何况,这位莱克斯·卢瑟先生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只是一些个人恩怨。
他们不需要这个世界上多出一个艾德琳·陈,但既然艾德琳·陈存在了,那么他们同样需要莱克斯·卢瑟。
车里的气氛越来越低沉,班纳博士依旧无法联系上艾德琳,就连同彼得也没有在他们的特殊通信渠道里回复信息。好在没多久,他收到了韦恩先生的信息。
韦恩:我在艾德琳的那条珍珠手链里装了定位设备,她和彼得在一起,都在你发的那个位置。
韦恩:拍张她独眼的照片,私家珍藏。
***
彼得头一次这样讨厌自己的“蜘蛛感应”,尽管隔了些距离,他依旧清楚看清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彼得!快!拦着她!”
走廊里,狼狈的墨菲正拼尽全力地压着艾德琳,他脸上沾着血迹,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彼得第一反应仍是将墨菲摔到一边,可摔在地上的墨菲挣扎着朝艾德琳的方向爬着,“彼得,手,她的手。”
摆脱束缚的艾德琳甚至没有坐起身来,她依旧躺在地上。红色长发披散,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的白色针织裙上被血浸染,眼罩早已丢失,那只红色的眼睛似乎要和她满身的“红色”融为一体。
“彼得!”墨菲踉跄地站起来,他对已经呆愣的彼得喊着,“打晕她,她在自残!”
彼得的眼里,艾德琳微微侧过头,然后举起沾染鲜血的手,毫不犹豫地往她自己的太阳穴扎去——
一本很厚的书砸了过来,虽然没有成功砸晕艾德琳,但好歹让她的力度发生了偏移。
在彼得清晰无比的视力中,剪刀擦着她的脸颊,划开她苍白的肌肤,血珠就像珍珠一样,一粒一粒地蹦出来,然后她的肌肤又重新愈合,只留下一抹浅浅的粉色。
所以,这么多的血,她究竟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动作?
“彼得!捆住她的手!”瑞德的出现总算让彼得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顾不上在一边的墨菲,彼得用蜘蛛丝将艾德琳的手固定在地板上。
然后,更可怕地出现了。
艾德琳平静而残忍地挣扎着,她对于蜘蛛丝割裂自己的手腕毫无反应,就好像并不在乎这只手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别这样,艾德琳,别这样。”彼得扑了上来,却被艾德琳一脚踢到一边。
彼得试图再次控制艾德琳,但除了让她那条白色的裙子变得更红之外——他快要被这血腥味逼疯了,他不应该伤害艾德琳,但他不得不伤害她。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德琳用尚且完好的那只胳膊挣扎撑着身子,她扶着墙,缓慢地站起。她触碰着自己留在白色墙面上的血痕,“看,存在的都有痕迹。没有痕迹的,就不应该存在。”
她又一次举着剪刀,她看向瑞德,又看向彼得,“我太累了,它为什么要存在,为什么是我?无时无刻,我在控制它,它也在控制我。谁会想要在我面前成为一个毫无隐私的透明人呢?谁又会放着一台机器不加以利用呢?所以,我想把它挖出来。”
“不,艾德琳,你——”瑞德知道自己会有多少种谈判技巧,会做出多少行为分析,但他只能苍白无力地说着“不”。
彼得再一次的试图用蜘蛛丝控制艾德琳,但艾德琳不在乎,她野蛮地用自己的肉、体反抗着,一条又一条的伤痕,出现、愈合、只把鲜血染在毛衣上。
但是,受伤,哪怕重伤,也总好过她自己给自己开瓢。
彼得又一次被艾德琳摔飞,他喊着,“博士,这到底怎么了?”
“这个地方有问题,我们似乎被集体‘洗脑’了,每个人都陷入了自己的偏执中,当莫尔斯先生一边喝着酒一边和我说他自从玛丽安出生后就戒酒了,我突然发现他很不对,然后每个人都不对。”
“是的,我也知道不对,现在不是心理分析的时候,你能不能说一点让她不要继续给脑袋上扎洞的话?”彼得已经带着哭腔,“能帮帮她吗?”
瑞德举着双手,缓慢地走近艾德琳,“艾德琳,当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布莱恩告诉你,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可你依然选择来到这里,而不是跟着他去他的家乡,对吗?在你的心里,这里,才是你的灵魂所在。如果你不再信任你的大脑,那么就相信你的灵魂。你的灵魂里,装着你的过去,你的现在,你的未来。你闭上眼睛,感受你的灵魂,这个世界里每一个爱着你的人,他们的温暖都在里面。艾德琳,不要害怕,你不会再次成为任何人的傀儡。”
艾德琳举着剪刀的手并没有放下,但她依旧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一瞬间,瑞德朝她身后的墨菲点点头,墨菲冲了过来抱住艾德琳。与此同时,彼得终于成功地抢走了那把“开瓢利器”,瑞德捡起地上的书,犹豫着要不要再次砸晕艾德琳来确保一段时间的安全。
好在,他不敢下手。
彼得想出来的办法是用厚厚的被子裹着艾德琳,再用蜘蛛丝裹着,这让艾德琳看起来像一个蚕茧。
等忙好这一切后,彼得和瑞德才发现坐在地上的墨菲很不对劲。瑞德拉开墨菲的衣服,入眼是一道道伤痕,尤其是他的胳膊。
“可以的话,你们是不是应该去楼下看看其他人,玛丽安,还有我爸妈,别让他们发现,不要暴露艾德琳的秘密,包括这些。”墨菲眼神不错,他指着艾德琳房间里的一个紧急医用箱,“我学过一点儿,可以暂时给自己包扎,总不能让彼得也把我包成蚕茧吧。”
瑞德身上还算干净,他同彼得商量好,自己负责楼下,彼得负责楼上。
彼得一直揪着自己的头发,快把自己揪秃了,他一点儿也不敢看艾德琳,“等班纳博士到了就好了,博士有办法的,不管什么毒什么药,都有办法的。”
“不可以!”安静了没有多久的艾德又开始挣扎,“彼得,拦着他们,他不能出现在这里!”
艾德琳的理智开始重新抢夺她的大脑,痛苦再次出现在她的脸上,“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应该是完全在我掌控之下的。在这里,每个人都应该在我的保护之下,在这里,不应该有人受到伤害。可我在做什么,我出现在不属于我的时间里,带来伤害。”
彼得至今不知道班纳博士因何不同,甚至他确信,这个秘密有艾德琳知道。所以,他会替艾德琳,守好这个秘密。
他又给艾德琳缠了一圈又一圈,这已经是一个充分圆润的蚕茧了,他把那本书放在墨菲手里,“你信我的,砸她头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她喘着气,只要不是她自己动手,都好说。”
然后他拉着瑞德出去收拾残局,“博士,楼下交给你。放心,艾德琳不会对他下死手的,不然刚刚我们就已经在收尸了。”
墨菲:我应该感谢你送来的“凶器”,还是要感谢你的“理解”?
瑞德:放心,我应该放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