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大陆5重生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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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无善无恶心之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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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天光稍暖,斜斜地照进书房,浮尘明亮,可怀晴身上的凉意久聚不散。

“可是,张淮身患天麻,全身无力,怎么可能走到京城?”

“正是,守城官兵人人有张淮画像,定不会放他进城。张淮又怎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京城永安坊的玄女庙?”

两人对视一眼,均想到一处:“有内鬼……”

十里坡尸骨消失,避难村天麻重现,玄女庙首富身亡。

桩桩件件如珠帘间游走的明珠,看似零散,又似有若无地相互牵连。看不见的丝线,将这些细碎端倪串作一条,这是一道未曾补全的图景。

怀晴缺乏最关键的一环,她得挑起这丝线。

她蹙眉思索,“我能去玄女庙查看一番么?”

“你不能去。”裴绰喉结滚了滚,“那里面不干净,你没得过天麻,谁知你会不会染上?”

“昨夜我去探了玄女庙,张淮早已溃烂得不成人样,身上还穿着初见的那件破麻衣。”

“主持说,顾三金为求高中,沾福气,这段时日都住在玄女庙。当夜,香房有了响动,隔壁的顾三金出门查看,见是天麻病人后大惊,当即吵醒众人,让诸人逃跑。”

“他一个人抱着张淮,困于神台下方。”

“若非顾三金发现有异,又舍身困住张淮,此事恐怕更加严重。第二日,香客上门,那么多善男信女,若是被染上天麻……”

闻言,怀晴不禁唏嘘。“还好及早发现了,否则后果难料。顾三金遗体如何处理?”

“只能运出京城,烧了。”

电光火石间,怀晴想到一个关窍,视线锁住裴绰,一瞬不错地看着他:“大人,你怎知,我没得过天麻?”

所有天麻病人愈后,都不会再得天麻,裴绰自然有恃无恐,亲自去玄女庙察看情况。

怀晴回想诸多细节,从避难村起,裴绰便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也不让她踏入观音庙一步。所以,他早知晓,她没有得过天麻?

裴绰莞尔,笑容如染薄霜,微露寒意:“你年纪不大,这般年岁的姑娘,大多都没得过天麻。”

是这般简单么?

怀晴凝眉,但也没再开口。

“此事,大人准备如何办?”

裴绰清啜了一口茶,“静观其变。”

对方一招不成,恐有后招。怀晴亦是沉得住气,点头赞同。

“娘亲……娘亲……”慧宝窝在被衾里,双眸紧闭,啜泣声打破此刻的宁静。

“小家伙做噩梦了。”

裴绰眉间郁色不散,似乎颇有同感:“全天下最糟糕的事情之一,便是噩梦不醒。”

裴绰今夜会做噩梦吗?他又去了玄女庙。怀晴不着边际地想,竟生出了一丝快慰,果然恶人是睡不安稳的。

唇畔的笑意一时没藏住,被裴绰尽收眸底。

裴绰有些不悦,讥讽道:“妍妍刀下那么多亡魂,倒是睡得着。”

“从前,我杀的都是些坏人,前朝叛臣,死则大快人心的大恶人……自然睡得安稳。”

怀晴深吸了一口栀子清香,目光毫无阻拦地抵达裴绰眸子深处,“唯一放过的,是大人。”

她没有激怒裴绰,他反而轻轻笑了,不置可否。

桌上一盘围棋,摆着注定失败的棋局,裴绰手指揉搓着一颗圆润的黑玉棋子,挑眉看向怀晴:

“若是顾三金出现在暗云山庄的暗杀名单里,不奇怪吧?你会杀他么?”

怀晴沉默不言,余光瞥见溃不成军的棋局,黑的黑,白的白,界限分明,而她竟有些恍然。

她分不清好坏、善恶,或者说她没有这般智慧区分。

顾三金卖官鬻爵,贿赂上峰,按照公子律的规矩,自然也会杀之后快的。

而顾三金底色善良,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修缮河道,安顿家乡父老。

不知这些内情尚好,若是知晓此事,怀晴会下得去手吗?

她不知道。

裴绰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刀:“你以为,你可以成为决断善恶的刀?笑话,别忘了,刀只是人之工具。”

怀晴拾起一枚白子,莹润微凉,而她遍观棋局,已无力回天,只虚虚举于半空。

忽然,裴绰长长地叹息一声:“事有好坏,人无善恶。你家公子,终究没想明白……”

事有好坏,人无善恶。

闻言,怀晴眸光颤动,如同一只受惊的水鸟,掠过湖面飞往他的眸子里。

这两年,她厌倦杀戮,也源于内心深处对善恶的疑惑。

然而对着裴绰,她昂着下巴,难以表现出认同,反而讥笑道:“大人为了给自己开脱,真是兜了好大一圈路。”

她举起双手,笑得明媚无邪:“我知道,大人不是个恶人!”

裴绰不理会她的讥讽,眸光好似打结的红线,纠葛着什么情绪,沉沉道:“你知道李迩先生么?”

“前朝名士,我知道的。”怀晴的声音随之低了几分。

前朝风雨飘摇之际,皇帝请李迩先生出山为官,他言必称,若是昭明太子继承大统便可出山。后来皇帝自然不允,便不了了之。

“他曾给昭明太子批了几个字,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后来此话广为流传。听说暗云山庄将此做成对联,贴在门口。你觉得暗云山庄做到了么?”

裴绰一直注视着她。

怀晴不言,未几,才道:“这世间又有谁能真的做到呢?做到的人都成了圣贤。芸芸众生,不过是依照自己的喜恶和固有观念在判断善恶,包括我在内。”

“大人,难道要求一群刺客行大儒之事?未免太苛刻。”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遇,如同杏花偏逢烟雨,一齐坠落。

裴绰轻轻笑了,“妍妍,难道要求一个权臣清廉不阿?未免太苛刻。”

怀晴嘴唇翕动,迫不及待欲要驳斥裴绰言论,却听身后传来响动。

慧宝扑腾着小短腿,从罗汉床上艰难地往下挪,刚触及地面,便大胆一跃,然而没注意床下还有一个木台阶,咕隆隆滚下去。

怀晴吓了一跳,上前抱起慧宝,抚摸慧宝的小脑瓜。

慧宝没哭,柔软的笑脸贴着她的:“娘亲,娘亲,慧宝饿了……”

“我不是你……”

怀晴反驳的话还未说完,裴绰高声打断她,蹲下身仰头看慧宝:“小家伙儿,你想吃什么?”

“糖!桂花糖!”方才捏在手心的桂花糖不见了,颇令慧宝苦恼。

裴绰倏忽笑了,笑若春风拂山茶,道:“今儿没了,但是有好吃的杏仁冰酪,想吃么?”

慧宝手舞足蹈,眼睛眯成一条缝:“好耶好耶,爹爹最爱慧宝啦!”

“……大人,你就是这么骗小孩的么?”怀晴蹙眉道。

“妍妍,你就是这么伤小孩子心的么?”

裴绰青松一般立起来,径直推开大门,唤来芜夏张罗一桌小食。

暮春的午后略带几分燥热,幸得书房依水而建。

水榭弯弯环绕一圈,簇新竹椅安置其上,簪花小几上一两枝时令花草,淡雅有趣。桌上几碟精致糕点,一壶清茶。

慧宝哪里见过这般,狼吞虎咽几个枣糕,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喊道:“爹爹,娘亲,太好吃了,我吃好了。明天还能不能吃?”

芜夏手里正倒着茶,听到“爹爹娘亲”一言,手一歪,茶水溅到簪花小几上。然后她一边清理水渍,一边捂唇笑。

江流则双臂抱着长剑,道:“慧宝,这才几个啊,你就吃撑了?想多吃点,就得多动!”

慧宝眼睛一亮:“我还能多吃啊?”

“当然!”江流昂起下巴,“我能吃一百个枣糕!”

“哇!”慧宝发出一声惊呼,更加崇拜地仰头望着他。

江流显然受用极了,伸出手,笑道:“那你要不要跟我去动一动,后院有兔子,要不要顺便看看?走一走,之后可以吃更多!”

慧宝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望向怀晴,等怀晴点头了才欢呼着,与江流手牵手走开。

裴绰摇摇头,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笑道:“江流也就只能跟小孩子玩得到一处去。”

怀晴颔首:“没什么不好的。”

芜夏不知何时退出凉台,连带着将护卫和丫鬟们也支开了。怀晴哭笑不得,站起身,行了个礼,“大人若没事的话,我先回去歇息了。”

忽然之间,他轻轻拉住她的手。

那一瞬,湖面水波摇晃,栀子微醺,她只觉得指尖略有寒意。

恰如风拂过花枝,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惆怅心事。

“先别走。”他说。

“嗯?大人?”怀晴疑惑地望向他。

裴绰的手松开了,脸上的伤感神色倏忽不见,正色道:“我们现在来商量一下,设个局,把那个假货揪出来。”

那个银面人?

怀晴没料到他对假冒之人如此上心,“大人有何妙计?”

裴绰不动声色,望了她一眼。

怀晴恍然大悟:“永安坊封禁,大人用的理由是寻分花拂柳。一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免得寻常百姓恐慌;二是为了放出风声?”

他满意地笑了笑,然而这笑依旧是冷的,如同冬日雪满松枝,雪被抖落了,枝叶上还带着一丝冷意。

他道:“过两日,又会有一条新的风声。”

“什么?”

裴绰胸有成竹,道:“过两日,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分花拂柳被捉住了。”

怀晴指了指自己:“大人想让我作饵?”

“没办法,比起我,那个假货更想要杀你。”裴绰抱歉地一笑。

怀晴:“……”

等两人商量完毕,游廊已点上一片灯火,灯影斑斓。

江流与慧宝两人一人抱着一只红眼兔子,说说笑笑而来,芜夏也引来仆从送来晚食。裴绰耸耸肩,道:“看来也只能留你一起晚食了。”

慧宝情绪颇为高涨,与江流一唱一和,绘声绘色地讲后院的兔子多到数不清。

见她高兴,怀晴也没再纠正她言语中“娘亲”“爹爹”的称呼。

饭毕,怀晴站起身,行了个大礼,终于要牵着慧宝告退回房。

慧宝黑眼珠滴溜溜一转,瞪着怀晴,又瞪向裴绰,都快急哭了:“娘亲,你不跟爹爹一起睡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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