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休假，但方岐想着单位有事还是早早来单位跑了一趟。

于是方岐今天是队里第一人，第一次规规矩矩地停了车，然后在班点前下楼吃早点。

“您的米线！小心烫啊。”方岐小心接过，后背就被猛地拍了一下，手上的汤汁差点没晃出来。

“老大。”小科黑着脸跟他打招呼。

这个二十多岁的小科大名叫科文，经常黑着脸，不是因为脾气不行，是因为性格天生木讷，还有点和尚念经的老成，方岐说他是面瘫没有年轻人的活力，在办公室讲笑话的时候大家笑他是这个表情，出任务追逃犯是这个表情，审讯嫌疑人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老大今天好早。”科文沉沉地说。

“哦，你也来了，吃早点了吗？”方岐问。

小科摇了摇头。

“老板哥！再来一碗米线，加帽啊！”说着方岐一只手开始掏钱。

“谢谢老大。”还是一个表情。

方岐觉得他可爱又好笑。

这时候，他身后突然又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手上的汤又差点晃了出来，方岐转头，就看到还是穿着昨天那身风衣的李觉。

李觉李觉，自觉才叫李觉：“老板一碗面条加帽，这位给钱。”

“……”

方岐走到调料台，不远处邱小然跟林敏，紧接着老二和隔壁技侦的老胡也过来了。

“方队！今天这么早！休假还来上班啊。”林敏塞了一嘴包子过来，最后一个早点铺塞满了人，方岐一连掏了好几次钱包。

白天没事，但刑侦队办公室的白板前面围满了人。

“唔……嗯，李文斌8月15号出现在辰北购物广场？”方岐靠在座椅上看着前面的白板，“这跟这个案子有关吗？他自己单独去的？没有跟谁一起？这些都要写清楚啊。”

周围几人被方岐这么一问彻底沉默了，站在白板前的林敏更是气都不敢喘。

方岐转身一看几个人跟哑巴一样，“说话啊，昨天你们不是去查监控了吗？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查案就是得有头有尾，别一到问起来谁也说不出个门道。”

“老大，是你说让我们把李文斌死前的所有行程都给你查出来的，我跟老二昨天就只……”

啪！方岐把手上的书一本摔到桌面上：“看重点，李文斌这个案子你不往人际关系去找你找他一个人去逛商场干什么？他是去密会了还是偷东西？跟这个案子有关吗？要筛选啊，暂时没有联系的就先放在一边，先从重点入手。”

在场几人彻底沉默，林敏更是连头都低了下去。

说着方岐站起来拿起一支笔站在白板面前：“看好了，好好给我理理，李文斌的死亡时间是8月24号晚，他7月7号从老家周县到南远，7月14在出现在街头巷尾，15号一个人在辰北压马路，8月17号……8月17号怎么……”

咚咚咚，众人齐齐转身，就看到李觉敲了门把手揣会兜里：“你先过来，嫌疑人到了。”

“嫌疑人？”方岐满脸奇怪。

“8月15号下午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辰北的那个购物中心。”

“你一个人？”

“一个，”他接着说，“8月15号星期二，我单位轮休。”

“你去做什么？”

“我要搬家，去买东西。”

“只是买东西？”

“是。”

“8月24号你在哪里？”

“……”

“江哥把李文斌指甲里残留的皮质交给了物证，根据里面提取出的DNA找到了嫌疑人，上星期我们忙着找李文斌的行程，江哥前天出的报告我昨天才看到，从李文斌24号的死亡时间来看，此人有极大的作案嫌疑。”李觉边说边把手里的报告递给方岐。

方岐接过报告随手快速翻着皱着眉说：“什么时候传唤的，我怎么不知道？”

“进去看看你就知道了。”李觉推开门。

“方队。”坐在监控室里的警察朝他点了点头。

方岐一进去，隔着玻璃就看到坐在里面的余昇。

方岐：“……”

李觉看了方岐一眼：“我们那天了解到……”

“先接着问，”方岐摁开耳麦对讲按钮，“问问他跟李文斌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为什么李文斌的指甲里会有他的DNA。”

坐在里面的刑警眼神微微地朝一边撇了撇。

“认识这个人吗？”里面，审讯员把李文斌的照片推到余昇面前。

余昇直着身子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拉过照片：“不认识。”

“再好好看看。”

余昇平静道：“等我说完，个人来说我确实跟他不认识，但他两个星期前到我们医院做手术，我正好是负责他的医生。”

“你跟他有过冲突？还是……”

余昇微微笑了笑：“警察同志，你这样的问法是不是太过于戏剧化，我们又不是在写小说，再说我知道我也就是个正常询问……”

“严肃点，配合我们……”

“老二！”坐在里面的老二耳膜都快被方岐震破了，他顿了顿，“配合我们的工作，对你我都好，说说24号晚上7点到9点你在什么地方。”

余昇抬眼，微微转头朝向玻璃回想着：“24号啊……”

南远市人名医院。

“刘主任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方岐。”方岐伸手握住刘主任的手，站在对面的刘主任礼貌地笑了笑：“哦方队，你坐你坐。”

两人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是这样，最近局里在查办一个案子跟两周前你们这里的一个患者有关，今天来是想让你们保卫科配合我们警方调查。”

“哟，什么案子啊，这不会是有患者又去随便闹事了吧。”刘主任看起来四十多岁，年龄不大，但是中年男性的微胖和油腻却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有些明显。

方岐笑了笑：“与医院无关，其他的也无可奉告，就是……”

“好说好说，”刘主任说着从医袍口袋里掏出手机，“配合人民警察是我们的工作，保卫科……方队长你们稍等啊，我让他们过来接你。”

不到五分钟，方岐带着林敏出现在医院保卫科总控台。

林敏脱下书包把笔记本从包里掏了出来：“8月16号的监控还有吗？”

年轻保安点了点头：“我们医院的监控是要保留一个月的，8月16号你们是想看哪楼呢的？”

林敏看向方岐：“急诊一楼。”

保安快速点开，不一会儿，急诊楼一口的所有监控都出现在两人面前，方岐看着医院门诊各房来来去去，又是急诊人更是多地不行，随便一看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拷上，先带回去。”

方岐走出行政楼，看了看手上那块昂贵的手表，林敏立马被闪了眼凑过去：“方队……你带着这名表上班，不会被带去问询吧。”

方岐看着他：“这表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来路正目的明，收据还在我床头那柜子里压着呢，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林敏说：“什么时候我过生日别人也送我一个名表啊……”

方岐眨了眨眼，语重心长地把手搭到林敏的肩膀上：“小伙子，你不应该想谁送给你，你应该想我拿了这个月工资要送给谁，多少不重要，最关键的是心意。”

“你这个月实习……”

嘀嘀——

远处一辆牧马人飞驰过来，方岐见过一次，却觉得已经很熟悉了。

余昇越过副驾驶座摇下车窗：“方队来问李文斌的案子吗？”

方岐低下腰越过副驾驶座看过去：“刚从保卫科出来，下班了？”

“明天我轮休，现在正好没事，就打算悄悄溜去建材市场看看，”余昇接着说，“你下班了吗？要不我送你回去，正好我也要过去。”

林敏站在方岐背后看着两人说话，没等他反应过来车里的是谁，方岐已经自觉地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上去了。

“你也上车吧。”余昇探出身子对着林敏温柔一笑，看得林敏心花一个大怒放，在刑警队呆久了，这么有人气的微笑好长时间没见了。

“我……”

“他材料还没写，还得回去加班，送我就行。”方岐已经做好拉开安全带。

“可是……”

“你自己叫个车，要走到门诊前面的花坛那里才可以停。”

最后林敏一个人吸着汽车尾气看着越野一路消失在转角。

车上，方岐对余昇说：“昨天真的是不好意思了，我同事也是查案负责，你别介意，有什么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方岐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和余昇似乎还没有熟络到可以打电话的地步。

“没有的事，你们上班也忙，主要我之前也确实跟李文斌有点不愉快，不过都是医院的事，这几年医患之间的矛盾常见，医院这段时间也应付了好几起，没什么大不了的。”

汽车闯过熙熙攘攘的人民路，人民路街头的步行街前摆了一辆三轮车装满了山竹，方岐恰巧瞟了一眼，就看到余昇有意识地看着那辆山竹车。

“余医生……喜欢吃山竹？”方岐问出口，就看到余昇那除了礼貌不苟言笑的脸微微震惊了一下，心里就禁不住得意起来。

“也算不上，只是我在想，现在山竹几十块一斤，一箱二十斤的话，那一车也有个三十箱的吧，”余昇说，“三天卖下来那得……一两万块钱啊。”

方岐一笑：“这……你这思维倒是奇怪，我还以为你喜欢吃山竹呢。”

余昇微微挑起嘴角，然后微微仰着下巴把脖子露出来：“既然方警官这么细心不如帮帮我。”说着他抬手就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方岐自然看去，余昇领口那里还可以看到一点还没痊愈的抓痕，他便立马猜到了李文斌指甲缝里DNA的来历，可他继续假装不在意地玩笑道：“这难道不是更加重了你的嫌疑？”

余昇一听显然露出了被方岐唬住的表情。

方岐一看接着说：“案子我们还是会继续查的，有什么也还是会让你来公安局，以后你要是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然后伸手示意余昇把手机给他。

余昇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手开车一手还把手机摸出来：“那这你可要帮我作证啊，作为嫌疑人我没有任何违规行为私自结交办案民警，是民警自己存的号码。”

方岐笑起来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