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方岐起得特别早，早上天刚亮，门外就听到人来来回回的说话声，紧接着就是东西搬来搬去，工具响来响去的嘈杂声。
方岐勉强闭着眼打算眯一眯，可越是这种时候，门口的声音就越刺耳。
“唉轻点轻点，这东西我昨天刚焊上的，你别给弄坏了。”
“你快来！把漆刷带过来！”
他翻身坐在床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才八点。
清醒了几分钟后才随便套了件衣服睡眼朦胧地走到门外，一看2701房门打开，刚心想着装修效率可以，身边的电梯就叮地响了。
方岐转头，就看到余昇衣服干净整齐，神清气爽地站在电梯里，两人对视，余昇看到他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礼貌地笑起来：“早。”
方岐有些不知所措。
他抬手抹了抹后脑勺睡得一团乱的头发然后清了清嗓子：“咳咳……呃……嗯，早。”
余昇笑眯眯地说：“刚起？”
“没有，我这不是休假吗，刚躺沙发上看电视呢。”说完看着余昇要走，他开口做了个左右看的动作道：“我看你这东西还没弄好，要不进来坐坐吧。”
“你随便坐啊，别客气。”方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余昇说。
余昇一只手放下公文包规矩地坐在沙发上：“打扰了。”
方岐一笑：“你看你，我都说了以后就是邻居不用那么客气，再说了，我俩年纪肯定都差不多就是朋友，”他一边说着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喝点饮料啊还是茶？”
余昇一听：“水吧。”
“冒昧问一下，你哪年的啊？”方岐在厨房里问。
“我？”余昇抬头看过去，“我90年的。”
“九……”方岐大惊，“看不出来啊，居然还是个90后。”厨房里，方岐摇头笑着关上冰箱门。
“你是觉得我比较大还是比较小？”余昇坐在客厅看着方岐家整洁干净的卫生，心理也对这个房东多了些肯定，方岐原本也就不喜欢花哨的东西，所以室内装潢自然也是简约风格。
方岐高声说：“大了，我觉得你就25。”
余昇笑了两声：“你别拿我开玩笑了，就我们学医的25还没毕业呢。”
“那你的叫我哥了，”方岐拿出一瓶水又走到厨房拿出一个盘子一把刀走到余昇面前：“水果你自己削啊，不用客气。”
余昇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赵工今天可能临时有事，你就在这里等他就行，”说完他又站起来走了过去，“小余……”
“方岐。”两人突然同时开口，一下都让彼此有些不知所措。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话又停住了。
余昇抬眼笑了笑，方岐就不客气道：“那我先说，一会儿他们来了你再过去吧，也不急，顺便我也想问问你关于李文斌的事。”
“嗯。”余昇点了点头。
“就这事待会儿再说吧，你刚才要说什么。”方岐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
“也没什么，就是想说这几天装修你这边可能特别响，就是怕打扰你休息。”
方岐一笑就开起了玩笑：“没事，那也不能让赵工他们在真空里打水泥啊。”说完他微微抬眼看到余昇觉得有趣地笑了，于是他就开始自己要说的话题：“这李文斌是什么时候住院的啊？”
余昇说：“他在医院闹前的一个星期。”
“记得这么清楚？”
余昇点了点头：“虽然我们科室里平时急诊的人挺多的，但是那天情况特殊所以我就记得清楚些。”
“特殊？”
“嗯，因为那天我正好休假，科室里的另一个医生刚好也请假了不在南远，医院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看看，我到的时候患者意识已经有些不清。”
方岐一脸悟出什么的神情：“那具体是怎么弄的啊。”
“嗯……李文斌后脑被人用酒瓶摔出了个豁口，不过不深，也不是要害位置，当时我过去的时候缝合也就没什么事了，之后就转住院了。”
“被人砸啊……”方岐小声说。
余昇看着他，然后看了看他手中的水果：“方岐……”
看来是跟人打架了，闹矛盾打架了，打架了然后受伤了受伤了这才进医院，进了医院这才跟余昇……
“方岐。”余昇又叫了叫。
“嗯？”方岐回过神来。
余昇朝他伸手：“要不我来削吧，”余昇看着方岐手里被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实在看不下去了。
方岐眨了眨眼，然后连刀子带盘子一点也不客气地递给余昇，手上的那个苹果无处可放，最后就直接扔进脚中间的垃圾桶里。
“你削着，我去换个衣服。”说着方岐站起，不过就走过沙发背后的功夫，他两手交叉抓起T恤衣角就边脱边往卧室走，T恤脱下后随手一扔自然地丢在沙发上，余昇削着苹果余光瞟着方岐直到他拐进房间。
第二天，方岐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窗子下面的办公桌前李觉低着头疯狂按手机。
方岐放轻脚悄悄走到李觉后面，伸着脖子看着他手机里的内容。
“过几天天气凉了注意保暖。”
“下次见面我们……”
李觉两肩一耸从办公椅上一下子跳了起来，手机差点摔到桌上。
“……”李觉抓着桌子边惊魂未定，转身直地瞪着方岐，“……”
方岐撇着嘴一边点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长进了。”
“你……”
“嘘嘘嘘。”方岐抓起他的座椅靠背把李觉转了回去，“工作了工作了，都懂都懂，男人嘛。”
“什么男人？”办公室门外，林敏兴高采烈地跑进来，“方队你们说什么呢？我也想听！”
坐在一边的小科抬头看着林敏：“李队刚刚发短信被方队看到了，方队复述呢。”
李觉：……
小科接着说：“还说什么天凉了注意保暖……”
李觉：……
方岐憋着笑：“说点正事儿啊，记不记得七月份福安社区有地痞流氓闹事的那个案子。”
方岐一说，几个人同时抬头，“那天晚上有几个流氓在福安社区的那个叫什么……叫……”
“街头巷尾。”李觉声音。
“对！街头巷尾酒吧斗殴，后来有人给送进市医院了，你们猜是谁。”
福安社区。
“你们老板呢？”方岐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对着房子里面大声问。
店里漆黑一片，只有一个人站在门口卸货，门口车库前停了一辆中型卡车，卡车李装满了一车的啤酒。
那人抬头皱起眉看着方岐和坐在副驾驶坐没有下车的李觉。
方岐看他不明所以，就靠过去从外衣内口袋掏出警察证，那人一看立马弯下腰下意识恭敬地点了点头：“哦、哦，警察同志，老板下午四点才来，我只是来送货的。”
方岐原本就高，身材又结实，此时站在这个看起来瘦小的运货工面前把后背的光遮去一半。
“认不认识这个人？”他拿出李文斌的照片。
小贩有些颤巍巍地看了看方岐接着皱起眉挠头仔细思考了半晌，过了几秒：“哦！这不是斌哥嘛。”
夜里，整合巷子都寂静十分，福安社区的人民路南边有一套老住宅区，旧房改造，于是社区准备拆迁眼前这个小区搬迁赔户到东口，所以住户基本上都已经搬迁，剩下的几家没有搬迁也列入拆迁范围内。
面前一排排挂满电线的路灯上飞蛾扑来扑去，仔细一看还可以看到光束下被扇得飘来飘去的灰尘。
方岐坐在副驾驶座一脸严肃地盯着眼前一间没有亮灯的房间。
“……”车内三人，一直在沉默。
林敏和小科沉默是因为方岐沉默，方岐沉默是因为林敏和小科下午从辖区派出所回来后跟他汇报说，在街头巷尾打伤李文斌的王强下午就会回家。并且两人坚定地转述：辖区派出所的汪所长说了，王强是惯犯，多次拘留后行踪辖区那边都会报备，他们的人看着呢，信息绝对准确。
结果他们一等就等到晚上十点。
“咕——”
小科的肚子又叫了。
“……”方岐一口气从鼻腔里呼出，原本林敏打算借着这个机会缓和气氛，刚咧开嘴要嘲笑小科，最后硬是憋了回去。
“下次跟人要亲自跟，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信息只能做参考，别老想着捡清闲。”方岐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忍着怕自己发火，“那是我，要是换成特警那边还不得像上次陆一惟一样被骂个狗血淋头，你们这就是不听指挥不听安排。”
小科和林敏缩着头同时说：“好的老大。”
夜深人静，三人的车前偶尔从方岐面前走过几只流浪猫，花坛里的蛐蛐昆虫声音也越来越大，方岐微仰头靠在车座上，平时出任务有时比今天还累，可他觉得今天格外疲惫。
“老大……”
方岐一下子抓起刚要开口的小科。小科的声音戛然而止，车内三人齐刷刷朝挡风玻璃看去，就看到一个差不多一米六出头，染着一头黄发，缩着头两手插兜的人从前面巷口转角走进眼前的小区。
“下车，”方岐拉上外衣拉链，“你跟林敏往后门进去然后从里面出来，我从正门进，我跟上去后你们再出来。”
说完，方岐开门下去。
方岐顺着巷子一路快步跟上去，眼前王强缩着身子步伐轻快，没走几步就顺手从不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来，方岐跟在后面，还可以听到在夜里王强那细微的口哨声。
方岐隔着王强不过一步，王强听到脚步声就转身看过来。
“是不是王强？”方岐走过去。
嫌疑人王强满脸胡茬，坑洼的脸和高低不一的眉毛满是奇怪：“你是……”
方岐掏出警官证，王强一看身体明显朝后面微微倾倒了一下。
“哎，”方岐压低声音皱起眉，“不是抓你，就问你几个问题。”
方岐话才说完，林敏和小科正好就从小区那闪着的路灯下来了过来，等王强看到的时候已经被三个人前后围住了。
王强从裤兜里拿出手来默不作声。
“我问你是不是王强？”方岐再次重复。
此时王强原本就缩着的身子更是缩成一团，又脏又旧的裤子上褶皱一片，样子十分猥琐。
“我、我……”
方岐一听皱眉：“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王强又缩了起来，方岐一看他这个样子果然什么也问不出来，于是他干脆朝小科使了个眼色，小科沉默着就从王强身后靠过来把王强的手腕抓了起来。
“哎哎哎！”王强这次声音挺大，“你们要干什么啊？我犯法了啊！？”
方岐平时最怕遇到这样的小偷小摸的惯犯，拘留几天老实了又放出去，放出去后又开始厚脸皮四处不干不净，没什么大毛病，但小毛病数不胜数。
“谁说不犯法就不能进局子，刚才问你叫什么的时候你怎么没现在咋呼？”方岐把手搭到王强的肩上用力捏了捏。
王强吃痛降下一肩：“哎哟我去，我可没有犯法啊，你们这说抓人就抓啊……”王强一下子甩开小科。
方岐又从鼻腔里呼出一口气：“带走。”
方岐这两个字刚说完，突然寂静的周围发出一声巨响，嘣地一下，方岐被吓了一跳，而王强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从原地突然冲过去，看到三人中最瘦最矮的林敏就一下子撞开，直接把林敏撞倒在地。
方岐一惊：“快追啊！！”
小科一听连忙看着冲过去的王强撒腿就跑。
“快起来！”方岐一下子弯下腰去一只手就把林敏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方……啊！”林敏弱小的身子被方岐就好像提包一样被迫站直。
方岐扶起他后迈开腿就看着王强冲过去，小科一路跟着王强跑进小区绿化带，眼前的王强个子不高，但是在绿化带里是速度飞快，一看就知道对这里熟悉地不行。
小科一个跨步直接飞过花坛，王强一看顺手拉起一块拆迁的木板子朝后甩，小科抬手挡住的时候王强又跑了。
“……”小科有点生气。
就在他刚抬起脚，身后一个黑影摁着他肩膀飞出，他转头就看到方岐一个大跨步直接飞了差不多两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