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然看过去：“方队快过来，这里有好吃的。”

被裹在里面的余昇一听扬起脖子，就着科文肩头视线就落在了站在对面的方岐身上：“方岐。”

看到他后方岐有些惊喜：“你怎么在这儿？早上不上班？”两人说着，余昇挤出去就跟着方岐走进了办公室。

“我把车开过来检修，车行正好就在你们单位对面，我也没事可干就进来看看，不欢迎？”

这时候方岐拿过水杯打算倒水，余昇就从手里的塑料袋里掏出一瓶酸奶递了过去。

“怎么？来贿赂我的？”

余昇说：“如果真的是贿赂那不只是贿赂你了，是贿赂你整个科。”说着还朝外面看了看。

方岐摇了摇头：“下午下班你有约吗？等下班了我过来接你，顺便吃个饭？”余昇没有立刻回答他就抢着说，“你车不是正好检修了吗，回家也不方便。”

余昇点了点头：“行，省得你又回去叫外卖。”

“你怎么知道我要叫外卖？”

余昇无奈道：“你家门口那些外卖单子一张叠一张，你不撕就算了，每次都是塑料袋连着盒子全部一块儿丢，不是你难道是你家里住了只狗？”

方岐：“……”

半个小时不到余昇从办公室出来带上门，走之前林敏还咧着嘴让他下次再来，他走出门看了看手表，刚一抬头，就迎面对上了走过来的罗永明。

两人礼貌对视点了点头擦肩而过，直到罗永明拐进一队办公室，空荡荡的走廊里最后只剩下余昇一人。

太阳刚刚落到山顶，橙色日光落进市医院的走廊里，余昇坐在转椅上看完手里资料的最后一页就誊开水杯整理着桌子。

市公安局的公务员到点下班，方岐看了看手表：“五点五十五了。”几分钟后，他坐在椅子上干咳了几下又伸手锤了锤自己的后颈，然后站起把资料全部放进收纳盒里。

另一边的市人民医院，一阵电话震动之后余昇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电话，电话屏幕上方岐两个字突然醒目，他看着来电提示的动画上下抖动心也稍微怔了一下。

几秒钟后他才划过接听键。

“喂我这边临时有个会议有点事要跟科里交代一下，你等我一会儿啊，我开完马上过来。”方岐直接说。

余昇一听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要等不住我就先回去吧，我这临时有会也马上走不开，”停了一秒方岐觉得对面没有立刻答复的意思就继续说，“算了，就是个小会，你等等我，一会儿就结束了。”

余昇点了点头：“好。”

十月，南远的秋天还是一片绿意，窗外的梧桐树长得高出窗顶，余昇转头看着外面斑斑的树影，到了六点，夜风会微微地刮响，梧桐叶晃动着，金黄色的树影也晃动着。

余昇抬起手，不均匀影子照在他的手心上遮蔽出黑白相间的纹路，克照过的地方却温暖异常。

南远一到十月太阳下山的就会特别快，在余昇发呆的这几分钟里外面的树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医院楼道外飘进来一股淡淡的饭菜香，这个吃晚饭的点病人、病人家属是最悠闲的，每天太阳下山，意味着又一天的疼痛离去，日子越是过一天，身体就更会好一点。

余昇想着低起头笑了笑，然后抽出抽屉里已经软化了的饼干咬了一口。

他的办公室在门诊三楼的尽头的安全出口旁，之前医院改造，这层楼的中间只能隔出一个护士站，天一旦黑下来，整个二层中间一片明亮，只有余昇的办公室稍偏光线昏暗，但门口会因为墙角的那个应急出口指示灯微微亮着绿光。

余昇坐在办公室突然回想起自己留在体检中心的单子：“还好下午让王主任给我留在登记处了，不然他们下班了那边都没人，都放了好几天了。”

余昇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出门诊部。

夜里的风已经凉了下来，余昇的白大褂在黑夜里十分显眼，体检中心在停车场的前面，中间隔着一个又长又宽的花坛，很少有人过来。

他一路快步走到楼下，眼前白色的路灯有的已经被埋在高长的树叶之间，飞蛾胡乱附在灯罩上，微弱的灯光显得周围一片寂静。

一个人走在路上难免就会让感官下意识地变得敏锐，夜里医院本来就安静，就在这时余昇突然察觉自己的身后出现一声声细微的脚步声，他有意识地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全神贯注地用耳朵去确定身后的响动。

“噔噔噔——”

余昇继续若无其事地朝前面走着，体检中心一楼大厅里只有保安室是亮着的，他加快几步，身后的脚步声也断断续续地没有间歇。

突然他猛然转头，就在他看向身后的一瞬间，周围再次安静起来，侧脸吹过一阵夜风，头顶的树叶也只是沙沙作响。

“呼……”余昇暗舒了一口气。

他继续走着直到面前的灯光越来越近，余昇跨步走上楼梯，保安远远地看到余昇就笑着开口：“余医生你来了啊？还不下班？”

余昇弯腰看着防盗网里的老保安接过体检单说：“谢谢你啊，科室里还有些事，晚点就回去。”说完他点了点头离开。

余昇转头，看着眼前一片黑暗的路再次抬脚走出去。

方岐的车一路驶进市医院，他原本打算随便停一下直接打电话叫余昇下来，但是他摸了摸放在手刹旁水杯槽里的热牛奶，于是打了个方向盘就直接往停车场开去。

他怕手上没有了热牛奶的余温，想要直接把余温递到余昇的手里。

夜里周围暗得厉害，南远的早晚温差也很大，等把车停稳，方岐小声哼着歌捂着热牛乃下车就往门诊走去，刚走出来不远，他就看到前面一个人手插进口袋里拐进了门诊部的后门楼梯口。

门诊楼上，余昇朝西侧楼梯回去，这时候二楼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是开着的，他抬起手刚要打开办公室的门，就听到同层的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转头看过去，右边的走廊里除了绿色的应急灯之外黑漆漆的一片，医院里本来就凉得厉害，这样的夜晚更是感觉周围的地板和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一片寂静异常。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不发出任何声响，此时医院再次恢复安静。

几秒后，余昇不以为然再次扭动办公室的门把手，就在门把手响动的一瞬间，身后静谧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余昇微微扬起嘴角：“方岐。”他松手朝走廊右边走过去。

“方岐？”余昇寻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再次叫道。

突然，他的头顶穿过一身水流的声音，水流声随着天花板上的水管一路划过余昇头顶，再从余昇身后的管道里流下来。

余昇心里一紧，等头顶的响动停止后，他又朝着楼层的另一边走了几步：“方岐我在这儿，你别走错了。”

“叮咚……咚……咚……”头顶响过一阵弹珠落地的声音。

余昇一路走到楼层中心的咨询处，咨询台里面的储药室一片漆黑，但墙角应急灯的绿光还亮着照在咨询台的前面，咨询台的侧边通道墙上有一个洗手台和镜子，绿光正好放射回去照得周围一片阴暗的绿色光芒。

余昇微微转身对着咨询台，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出现，而后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方岐？”余昇说着面向洗手台的镜子，就在他看到镜子的一瞬间，镜子中映出了站在他身后一个全身漆黑的人，那人只露了两只眼睛，绿光过后，那个人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卷住余昇的脖子，另一只手将他的口鼻紧紧捂住。

“方！！”方岐的名字还没完全出口，余昇就已经被那个人猛力拽着压到地面上。

咚地一响，整个走廊震动，可震动过后，只有寂静中余昇沉默的挣扎声。

正走到楼梯的方岐因为楼上的这一声停了一下，几秒后，他不以为然的继续走。

楼上那人掐着余昇的脖子用力，而余昇的拼命挠抓着那个人，可脖子以上逐渐充血，周围又是漆黑一片，脖子被掐的越紧，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不堪。

他求生的本能告诉他抬起脚踢打着那个人的后背，可不过几秒，那人眼看余昇反抗的力气不小，于是直接坐在他的身上然后干脆把所有的力气都受力到双手上，余昇的手开始随意乱抓，只能拽过手边的一辆送药车甩倒在那人身上，那人一怔松了松，余昇抬起脚撑起身子这才得以喘一口气。

“方岐！！”余昇趁机大吼，“方！”那人再次扑倒过来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的手指拼命地抓着那个人的衣服和地面，全身的力气都在不断地挣扎着。

黑暗里，倒在一旁的送药车上的东西散落一地，余昇喉咙里的肿胀感钻进他的大脑里，他感觉自己的鼻腔越来越刺痛，脉搏和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剧烈，可是他只是随意抓着渐渐没有力气反抗，直到瞪大着眼睛盯着咨询台墙边上的那个时钟。

八、八点十五……方岐这个时候应、应该快到了……

余昇抬起手抠着那个人紧紧捏着他的十指，试图给自己拖延一点能够喘息的机会。

他的手指抓过自己的下巴狠狠插进那人的指缝里，一瞬间，他抓着那人的手腕拉开那人的十指，两手抗衡，扬起脖子拼命地吼：“方……岐！！”

方岐刚一脚踏进楼梯口，这声带着回音的呼喊就从楼道里传来，他的心脏莫名其妙地麻痹了一下。

可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幻听。

另一边，那人一只手用力捂住余昇，余昇看着这个空档就抓着地面用力爬过去，那人拽过余昇的衣服又把他拖了回来。

就在这时，楼梯口的声控灯突然亮了起来，黑暗中两人齐齐看去，余昇嗓子里发出一声声剧烈的闷吼：“唔！唔！！”而他眼前的凶手死死拽过他把他拉向不远处的咨询台。

方岐轻快地走到三楼拐进余昇的办公室，他站在门口发现里面的灯居然黑成一片，心里就不乏地失落了一下，几秒钟后，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余昇的电话。

“嘟——嘟——”几声后对面无人应答。

“干什么呢大晚上的不接电话。”

“……”

黑衣人捂着余昇的嘴把他整个人死死摁在咨询台内的地面上，然后抽出一把银色的短刀轻轻地横在余昇的脖颈旁。

仅仅五米之隔，方岐一人拿着手机站在余昇办公室的尽头，而凶手却用匕首抵在余昇的脖子旁威胁着他。

余昇的心脏猛烈地击打着胸腔，他感受着冰凉的刀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侧眼过去还能看到歹徒那双满是红血丝、毫无怜悯的眼。

就像是藏在黑夜里的一条蟒蛇一般，那人脸上的纹路更是密密麻麻地遍布眼周，而他那黑色的瞳孔越缩越小，越来越可怖。

余昇的脸贴着地面紧紧抓着那人捏着自己脖颈的手臂，这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凶手突然瞪大了眼，眼白完全暴露在余昇的面前。

方岐打过去电话一直没有接听，他看着脚尖发着呆，一路走来的场景让他渐渐察觉到了有些异常，电话谨慎离耳，他整个人都凉了下来。

方岐轻轻地弯下腰把手上的牛奶放在地上，放轻脚步就朝右边的走廊看去。

这时候，手机的震动声渐渐从黑漆漆的深处穿出，似乎在某个角落里隐隐约约喊着方岐的名字。

刚才那声呼喊竟和此刻莫名地呼应起来！

他缓缓靠过去才看清楚，不过几步的距离，漆黑之中送药车混乱倒地，地面上的纱布酒精到处都是，地面上的药水棉签混在一起，正片地上水痕满满，踪迹混乱。

方岐侧着身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不远处的震动就好像是在耳边共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痛着方岐此时脆弱的心脏。

他盯着不远处绿色的灯，方岐的手紧紧握拳，一步一步地跨过地上的碎药片朝咨询台走去，不过就是这短暂的一分钟里，余昇的手机停止响动，方岐再次失去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