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岐走过去掰过电脑，电脑屏幕的新闻上，一个醒目的标题印在新闻网的头条。

“据了解，2017年11月20日晚十点，南远市大庆村一名丁姓年轻人跟朋友相约在百华量贩……”林敏读着读着抬起眼瞟了瞟方岐。

“什么东西？”李觉拉开林敏走过去。

“两名嫌疑人名孙某、甘某强行强迫丁杰喝酒，以达到侮辱受害者的目的，后两名嫌疑人非法交易，受害人丁某不愿参与交易遭受殴打，同行好友佟某将其拉开，没想到甘某……”

读到这里李觉眉头一皱，转头看着方岐就把报纸一扔：“扯什么淡呢？胡说八道，”他有拿起报纸看了看版头，“哪个出版社在这胡说八道呢？”

方岐走过去一把拿过报纸快速一扫，接着嘴里骂出一句：“王八蛋……”

“事发后，KTV经理人不报警、不制止两人犯罪导致丁某重伤身亡……受害者丁某，南远市大庆村人，家庭生活拮据，姐姐重病，父亲两年前查出肺穿孔，丁某早年为维系家庭生计便四处打工，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

“事发后两天，当地公安机关不予受害者家属答复，不进行及时的案件汇报，惩治孙某和甘某两人，整个案子停滞不前，无人应答。”

“瞎说什么呢！我们哪有……”林敏说。

周围几人盯着屏幕，方岐皱着眉下意识地朝玻璃外罗永明的办公室瞟了一眼，几秒钟后，他拿过鼠标滑到新闻的尾部就拿出了电话。

“喂，我方岐，你们报社是不是有一个叫李雪林的记者……”方岐讲了不过两分钟挂掉电话。

半晌，方岐直起身子盯着电脑屏幕，他的声音严肃又低沉：“老二你过来，你去新闻网找总责编……到时候我让人给他打电话你直接进去……”交代完蒋玉波，方岐又转头对其他人说：“这个新闻早上一出一会儿我们这边可能有得忙了，把自己手头上的证据、资料全部看好，任何人想向你打听丁杰的事一律不准外透，办公室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放进来。”

方岐话说完后周围的警察都动了起来，就在这时，门外的玻璃窗被轻轻敲响了。

“方支队长。”众人齐刷刷抬头。

方岐看过去，就看到满脸微笑地站在门外的佟兆言，办公室里的人也都停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岐拍了拍蒋玉波的肩膀示意他动起来，旁边的人也识相地不再关注两人。

“佟书记。”两人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的吸烟室外，周围没有一个人，佟兆言看了一眼跟着自己上来的同事，那个人就一个人留在了狭窄的走廊岔口。

“佟书记今天怎么有空来局里，又来开会？”方岐看着他微微反光的眼镜问。

佟兆言笑了笑：“我工作就那点事，哪有你们这么忙，说小了我就是写写材料报表，跟你们的工作比起来，还是差的远了。”

“书记谬赞了，我们科的这些都是粗人，整天不是出任务就是抓人，跟你们才是没法比，你们啊，都是文化人。”

佟兆言开口笑出了声：“哈哈哈……方支队长巧言善辩，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佟兆言转身看了看远处的窗户，“我刚刚上楼的时候看到好像有几个人拿着家伙在门口，我来还想找你说几句话，不知道……打不打扰你工作？”

方岐的右嘴角微微扬起，转头看着脸上微微带着笑意的佟兆言，佟兆言虽然不如他高半个头，但此时眼里的气势却也不输方岐半分。

“这么说……您认识？”

佟兆言轻笑说：“我老了，再过几年也要退休了，新生力量在崛起，总是需要结识一些有活力的东西。”

他接着说：“我看方支队长这几天也辛苦，大家都是成年人，工作上的事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前段时间听说省厅年后有一个讲座，不知道方支队长有没有兴趣……”

“佟书记，”方岐压低着声音，“讲座都是文化人听，我就算了。”

佟兆言双唇微启刚要开口，方岐就接着说，“我当警察怎么说也有十年了，当然知道这当警察有当警察的规矩，就像佟书记说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人，自然也得有做人的规矩。”

佟兆言看着他微微抬起下眼睑：“方支队长这句话就言重了吧。”

“言不言重你最清楚，书记今天来找我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队长怕是要白跑一趟，不过在队里我还是做得了主的，我手下的的人也都是听我的意思办事，所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会放。”

方岐说完越过佟兆言走了回去。

几步后，方岐转身说：“天气冷，茶我就不留佟书记喝了。”

佟兆言刚才挂在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他看着方岐的侧脸，几秒钟后方岐见他不开口，干脆地就转身离开：“下次再请佟书记吃饭。”

长廊里，佟兆言走到吸烟室外的窗边看着建筑外走来走去的人，跟随佟兆言一同前来的那个男同事走过来站到佟兆言的身后。

佟兆言开口：“回去之后马上联系陈颂明。”

方岐走出来后径直走进罗永明办公室。

办公室里，罗永明架着老花镜在哗哗写字，他一听看着方岐门也不敲地走进来，刚要开口方岐就说：“罗局，有一件事我想跟你汇报。”

几分钟后，方岐把从昨天晚上开始到刚刚的所见所闻都粗略讲了一遍，罗永明摘下眼镜刚打算说话，手边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挂掉后罗永明说：“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查命案才是关键，我先下去看看，不到万不得已，你们案子一线不要出面。”

下午审讯室，方岐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满脸无所畏惧的佟小海，在看守所里待了两天，他除了脸颊比起之前消瘦了些，方岐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悔改和害怕。

“看新闻没有？”方岐脸上微微带着笑。

佟小海双手被手铐铐在桌子上身体却微微侧着，他斜眼看了看方岐，没有理会。

方岐从面前带进来的文件夹里拿出报纸，然后随手翻折打开一面推到佟小海的面前，他用手指敲了敲纸面：“喏，看看。”

佟小海一眼不瞟不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问什么就问，净干些脱裤子放屁的事，跟我有关吗？你们这点破效率还当警察，我看着都觉得寒碜。”

坐在方岐旁边的记录员抬起眼看了看佟小海然后又看了看方岐，方岐与他对视一眼抬起手撑在桌面上继续对佟小海说：“看看，是好事，对你没什么坏处。”

佟小海依旧不屑地一动不动，神色还带着些趾高气扬。

方岐的声音稍微放大，一改进来时的和气：“看啊，要我给你读？”

佟小海听到他有些压迫性的声音几秒后微微翻了个白眼就凑了过去，他好像只是瞟了标题，整个身体就放松地靠回去，脸上还有些暗自的得意。

“看完了？”

佟小海说：“哼……要问什么赶紧问，反正我爸马上就会来接我，我怕你们到时候还没问完我就走了。”

半分钟后，方岐站起来走到桌子边：“佟小海，你今年十八岁？”

“我的资料你们不都有吗？还问什么问。”佟小海继续说，“干你们这行这么辛苦，一个狗屁丁杰就把你们忙成这样，到了今天结果呢？”佟小海耸了耸肩，“哦对，结果就写在报纸上，你们要是记不住就多看几眼，汇报工作就按报纸上的写吧啊。”

“注意你的态度！这里是审讯室！”书记员提高了声音。

佟小海歪着头：“我已经说过了，丁杰不是我杀的，查了他妈三四天除了会放屁还会干什么？你们最好赶紧把我手上这个东西解开，不然到时候有你们好看！”

几秒钟，监控室内外没有一个人说话。

“佟小海，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说这种话？”方岐终于开口，“你爸？”

“我跟你说了也没用，到时候……”

“先认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再说，”方岐收起下巴看着他，“进了这里你爸就是天王老子也没用，先给我摆正你的态度！你现在只有一个身份，丁杰案的嫌疑人。”

“那又如何，我都说了丁杰不是我杀的，只要我不是凶手，你们早晚会放我走。”

“早晚？”方岐凑过去，“我们一般24小时放人，你觉得你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了？”

听到这句话后，佟小海眉头开始细微地动了动。

“佟书记今天来过这里。”方岐接着说。

佟小海一听突然抬起头看向方岐，然后是满脸的得意，又是几秒，他的眼角带着几丝笑意，脸上的肌肉也一同抬了起来。

方岐看着他也拿出同样的表情：“既然他来过，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佟小海的瞳孔停滞在原地，他脸上细微的笑容消失，眼睛一寸不离地盯着面前的桌子。

“佟小海，你今年十八岁，许多事情也怪不得你，但我刚才说了，你要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进了这里是个疑犯，就得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这你可以做到吧？”

“我要见我爸。”佟小海没有听他说话直接道。

方岐脸上最后剩下的“和颜悦色”全部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佟小海看着他，终于露出了一点害怕的神色：“我、我要见……”

“见不着，见了也没用，听不懂我说的话？”

“你胡说！我爸他……”

方岐笑了笑：“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是你叫两声爸爸就可以解决的，”他伸手压在桌面上凑过去看着佟小海，“你已经成年了，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

“让我爸来……我要见我爸！”

方岐站直身子平静地说：“去年夏天，你在民生街跟你那几个哥们醉酒闹事砸了一家烟酒店，烟酒店啊佟小海，一瓶茅台多少钱你不会不知道吧？故意造成损坏公私财物价值五千元以上是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结果你第三天还能安然无恙地去补习班补习高考科目，像今天这样吃苦怕是第一次吧。”

方岐看着面前的佟小海神色慌张起来，他的喉结上下移动，不停地咽着口水。

“做任何事都是有限度的，你爸养了你十八年没教你今天我来教你。”方岐翻开自己面前的文件夹，把丁杰尸体的照片放到佟小海的面前。

佟小海轻轻地瞟了一眼，方岐又拿出第二张，第二张照片上一袋被土棕色树叶包成几块的东西被封在塑封袋里。

“这个就是限度，”方岐重重敲了敲桌面，可神色依旧平静自若，“我同事跟我说这东西还挺贵，你爸零花钱没少给吧？”

“我、我要见我爸……我要……我要见我爸……”佟小海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父亲没能给你做个好的榜样，让你如今超过了你应该遵守的‘限度’，新闻上怎么写那是新闻上的事，但法律可不是看人脸办事，你说你没有杀丁杰或许是事实，但是你参与毒品交易难道不是事实吗？”

“让我爸过来！”

“佟小海，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马上告诉我，虽然毒品不归我们队管，但只要你认为对丁杰的案子有所帮助都可以及时汇报。”方岐说完这句话停顿了几秒，整个审讯室里仿佛充斥着佟小海的心跳。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待会儿你就要去缉毒那边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