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坐坐。”方岐烧水泡茶。
“刚刚那个是物证的？看着挺眼熟啊。”杨潘做到沙发上对方岐说。
“不是，是我朋友，昨晚上我让他出来接我，结果不久碰上那件事了吗……”方岐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着。
杨潘点了点头：“我说呢，昨天晚上我在单位的时候怎么看到你们一个个火急火燎地，就看到那个，就外面那个大高个边打电话边跑，几分钟我就看到汪特那边出来人了。”
杨潘刚说完，方岐就把一小叠薄薄的资料递到他的面前。
“杨副，这是八月份那个案子的资料，案子呢有些棘手，您先看看。”他放下手里的茶水。
“八月份？八月份的案子拖到了现在啊……”杨潘皱起眉翻着。
“嗯……案子细节报告里都写清楚了，除此之外的一些细节我还需要向您详细汇报一下，不复杂，我口头交代一下。”
余昇走出办公楼后门后没有去停车场开车，而是直接左拐朝公安局后的一个小区街边走去。
早上九点，早点铺早就已经关了门，只有街后这家饺子铺基本上和上班族是同一个工作时间。
他知道，办公室里除了年龄最小的邱小然和林敏，其他的肯定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饭。
“老板，给我来五份，六份吧，六份大碗的鲜肉饺子，都加帽，一碗不要葱不要韭菜也不要辣，带走。”
“好嘞！”
余昇转手掏着手机，这时候，他的旁边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
“老板，小碗蔬菜饺。”余昇拿着手机转头就看到一个黑头发齐刘海的女生站在自己的旁边，而引起他注意力的是女生身上的这套熟悉的校服。
“小姑娘也是带走吗？”
老板问完，那个小姑娘抬起眼睛看了看然后才点了点头。
余昇的视线落在女孩厚厚的刘海上，直到他拿上做好的饺子离开。
“情况呢大概就是这样，但我们毕竟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之前罗局也说过我们的方法欠妥，所以……”
“方岐，乱林就要乱打，不弄出点动静确实不行，”杨潘把手上的资料放到桌子上，“有人恐怕是在混淆视听。”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坚定，方岐心道他经验丰富，一下就戳中要害。
“可杨副，这方面的问题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现在天平有所倾斜，肖文的案子也证明了这一点，我是怕……打草惊蛇。”
两人的对话内容不多，但是都懂其中的深意。
杨潘翘起二郎腿两手交叉勾在膝盖上说：“确实应该考虑。”
方岐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容我再想想，我怕做法太偏可能会牵扯起其他的人。”
两人说完后杨潘就回到办公室，而方岐就靠在椅子上盯继续盯着面前的的绿萝发呆，他身后洒下来的阳光里漂浮着的扬尘温暖又安静，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方岐拿起手机一看接通电话。
“这边差不多了，”电话对面的李觉说，“但是肖文说他不认识丁杰，还有李伟方手里的那二十万……”
“等等，二十万?李伟方手里有二十万？”方岐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你确定？他那么有钱？”
“是有二十万，早上在他家衣柜里还找出来十五万一分不少。”
方岐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肖文指证李伟方多次借款不还，情急之下才误杀的。”
方岐一听冷笑：“放他的狗屁情急，他就是故意的，当时我就在旁边看着，他有一点避讳？胆大包天的东西，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其他相关事宜口供我带回来后我们再看看，我收个尾一会儿就过来。”
方岐说：“你留下两个人看着，肖文那边千万不能出事。”
“嗯。”
方岐电话刚挂，一楼大厅法律咨询处的主任马广林手里的A4纸飞了一地，气喘吁吁地从走廊外跑着进来。
“马主任你……”
“方队方队，”马广林一边快步走一边朝着方岐招手，“你快过来。”
方岐走过去，“方队你赶紧下去看看，有几个人堵在大厅闹事，我们都上不了班了。”
方岐笑了笑：“那让办公室的去看看啊，找我我能做什么？最多就赶赶人……”
“不是不是，”马广林抹了抹头上的汗说，“他们说的你名字，正骂人呢。”
方岐一听越发觉得奇怪了：“我？”两人说着就径直朝一楼下去。
方岐刚转过弯走出楼梯口，就看到几个行政的站在哪里窃窃私语，那几个人看到方岐后才招呼道：“方队长。”
方岐点了点头伸着脖子朝外面看去，一堆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大厅那里闹来闹去，而警察中间站了几个穿着看起来十分简陋的人。
方岐一出现，周围的警察马上退开的退开，回避的回避，而那几个人一见方岐，脸色又黑又红，看着好像更着急了。
“您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方岐，有什么……”
“我的老天爷啊！我的儿啊！把你这么喂养大你怎么这么可怜啊！”方岐话还没说完，面前这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就往地上一坐开始大声哭闹。
老汉的声音一出来，周围所有人都朝方岐投来奇怪的目光。
方岐皱起眉，这时法律咨询处的科长就走过来对方岐小声说：“方队，他们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来咱们单位的人看见传出去影响不好……”
“你上去让那个我们科靠谱点的人把相关材料给我带下来，然后去五楼看一下杨潘杨副局长在不在，如果不在，就去特警那边帮我把汪思明叫下来。”方岐对着科长小声说。
那个警察点了点头就马上消失不见了。
“一条人命啊我的儿！你们怎么赔！现在杀人凶手就在这里面！我要杀了他帮我儿报仇！！”那个中年男子突然站起来就朝方岐身后的楼梯冲过去。
“警察同志，我儿子都死了你们怎们呢个包庇杀人犯呢！天可见你们到底是怎么办案的！什么都比人命重要吗？！那是一条人命啊！！”
那个人说完又开始在原地又蹿又蹦，方岐的衣服不一会儿就被他拉得歪歪扭扭。
在场的的人都看得出老汉口针对的人是谁。
“我的儿啊！我的儿……”
“这位老同志，这是单位可不能乱说啊，”马广林说，“这就在公安局呢，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就说，但是没证据的事不能胡说啊。”
“我胡说什么啊……”老汉一手手背搭在手心里敲了好几下，“我胡说什么啊！我儿子死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不给我个交代……杀人犯就在里面呢，你们怎么不判他死刑啊！”
听着老汉的话方岐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来历。
“您先起来，在这里像什么话。”方岐的语气带着些严肃。
“你看看……你看看你的态度，我的老天爷啊！都快一个月了没有消息！是都是你们的问题！害我在家苦苦等着我儿子，”那个老汉干脆坐在地上拍着自己大腿，“你们看看！他姐有病没得医！就指着他弟弟省点钱医病呢！”
周围的一些群众围着看热闹，有的觉得有趣掏出手机开始录视频。
几个男警察走过去把围观的散了：“别拍别拍！该办事办事，跟你们没有关系啊……”
这时候突然从一边走出一个年轻男人，那个男人原本站在刚才所谓的“姐姐”身边二话不说，现在突然跨步走过来用力推了方岐一把：“我小舅子都死了你们就是这么个态度？！”
方岐被推了个踉跄，手上的资料差点全部散掉，一旁的邱小然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气势汹汹的，就悄悄挪了半步躲到方岐身后。
“这里是公安局不准动手！”几个警察说。
“不动手？小舅子没了我媳妇的病谁来医！你给我们钱啊！办案办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们找出杀人犯，吃着国家粮食就这么点功夫？！”
“同志请你先出示证件，没有证件就请你马上出去。”一个民警说。
“什么证件！我家都死人了还要证件，你们就是这么办老百姓办事的！”
“同志我们有规定必须出示相关证件证明你的身份……”
“老爹媳妇生病，小舅子也没了还在这里跟我讲这些呢！抓犯人有这一半功夫案子早就破了！”
“请您出示相关证件！”
“你再说一遍！”说话的那个青年男人又推了那个民警一下，“欺压老弱呢！”
“你们不是点名找我吗？知道我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什么吼？”方岐拉了拉衣服站到那个民警面前开口，“看看，这是你儿子的尸检报告和资料，之前我已经让同事把信息都通知你们了，你们现在是想要干什么？”
那个人上下扫了方岐一眼方岐接着说：“有什么事跟我说，不懂的地方我来解释。”
“啊啊啊……我的儿啊……我的儿啊！”老汉听着坐在地上拍着地越哭越大声，方岐撇了一眼几个警察就立马过去扶。
“哼，杀人犯现在就在这里，你们迟迟不出结果难道是因为那两个人是关系户？”丁杰的姐夫大声吼着说，“我说呢，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人死了当作猫狗呢！杀人犯现在逍遥法外在这里面还有吃的喝的！我岳父老子重病，媳妇儿重病，不把我们当人看呢！”
丁杰的姐夫说到这里那些围观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大厅几个工作人员也朝方岐看去。
“大伙儿都看看啊！呃……市公安局的领导啊，这个方支队长！拿着工资却替人办事！我弟弟被人在城环西路百华量贩被人残忍杀害！他方支队长拿着脏钱替杀人凶手遮遮掩掩！现在全家三口，我老岳父和妻子重病，白发人送黑发人！看看看看！”
丁杰姐夫绕着人群边走边说，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丁杰父亲拍着地面越哭越大，越哭越带劲，那个连话也说不清楚的姐姐也凑过去哭起来。
邱小然咽了咽口水，看着方岐的拳头越捏越紧，她轻轻揪了揪方岐的衣袖躲到他的后面小声说：“方、方队，要不、要不我们让……”
方岐抬手把她推朝一边：“小邱，你上去看看李觉回来了没有，一会儿你就别下来了，这里太乱了。”
李觉的车刚从南窑口派出所出发走了半个小时的路，刚来到世纪广场环岛前面就接到了队里一个叫郑树容的小民警电话。
“喂。”
“……”电话那边支支吾吾。
“什么事啊小郑？”
“李队你赶紧回来一趟吧，我刚刚打电话回办公室，林敏说单位出事了，我、我不敢给方队打电话……”电话那边交代了几分钟，李觉的脸色沉得像地上的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