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觉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身后的林敏小声说：“你带着他们先去把口供记清楚了。”

林敏点了点头满脸忧虑地看了一眼余昇然后带着薛广福几个人离开，最后走廊里就只剩下李觉和余昇两个人。

两人沉默着。

“是……方岐几天前和缉毒队去曼里出任务，晚上一点多跟我们联系后到现在都没有联系上。”支开周围人后，李觉终于压着声音小声说。

他知道他瞒不住，他也不打算瞒。

“消防那边已经找人去隧道里挖……找了，但是昨天晚上曼里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现在只能是……”

“别说了。”余昇打断他。

李觉看了他一眼试着说，有些事情他早晚要告诉余昇：“我来之前已经联系过清水、曼里还有咱们南远的所有医院，没有一个医院收到方岐这样的人，他……应该还是安全的。”

余昇盯着前面没有说话，李觉继续道：“因为是你我才说这么多，但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方岐是警察身份特殊，就算是有人……”

“不会的，”余昇盯着眼前冷静地开口，“伤员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半，现在也就过了两个小时，从象口到市医院差不多要一个小时，消防过去处理怎么样也还要一个小时，不可能联系不到方岐的，可能是因为现在……”

“余昇，”李觉叫住他，“我们收到消息就让科文赶过去了，但是爆炸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我来医院跟他去象口的时间是重叠的，只能等他过去……”

“隧道里没有信号！”余昇的声音突然变大，“隧道里是没有信号的，等隧道打通后你们过去就可以……”

虽然在外人看来余昇或许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李觉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着急了。

“你先听我说，”李觉压低声音，“余昇你听我说，我们推测了时间和路线，方岐很有可能是开着车从曼里追着肖文出来，按照当时的速度爆炸时他确实应该就在隧道附近。”

“我们现在只是不知道他进隧道的情况，等联系到他们那边知道情况以后方岐就会找到了。”

余昇呆呆地看着地面，李觉舒缓口气说：“我们已经在找了，但现在是真的联系不上他，只好等我们同事过去那边看一看，消防把洞打通后才能……”

“方岐不可能一个人行动，”说到这句，余昇顿住几秒然后抓住李觉说，“快、你快联系曼里的警察，陶行不可能只让方岐一个人去追，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李觉一听突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快打电话！快打啊！”李觉被摇了摇回神后掏出手机。

“方岐不会一个人行动，”余昇小声念，“不能再拖了，几分钟就是一条人命，千万不能再……”

声音戛然而止，李觉眼看着面前的余昇压着朝他倒下来。

“余昇！”李觉手机落地一把抓住他，手里挽着的余昇全身滚烫。

“快来个人！喂！”李觉支撑着他的上身朝走廊分诊台地大吼，余昇满脸苍白，细细的睫毛在下眼睑上盖出一排密密的影子。

“余昇？余昇……”余昇感觉李觉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迷糊。

他闭着眼沉下去，感觉自己的全身就好像落在一块柔软的海绵上，周围却窒息又沉重。

一个小时前的01:17，国道731，杨潘站在朝向曼里方向的隧道口盯着来回进出的消防和警察。

“杨副。”一个穿着警服满脸黑渍的警察跑过来。

周围警车的红□□笼罩着清水镇上方的整片天空，高速沥青路面混杂着泥水从隧道里面流出来，刺眼的照明灯支在隧道口一路深入，青灰色的水泥隧道顶被高高的金属支架支撑着尽显冷酷。

象口隧道，一次生死的判决。

夜风冷飕飕地吹过，杨潘关上汽车门径直朝隧道口走过去，“杨副！”那个警察再次叫住他，“陶队长说他还有十分钟就到，但是电话接通几秒后就占线了，其他的没有听清楚。”

杨潘严肃点了点头快步朝隧道走去，汪思明带着几个人走出来点上一根烟朝杨潘点了点头：“没有其他炸弹威胁，但是你看。”汪思明抓过杨潘正对着坍塌的石头说。

杨潘皱眉仔细看了几秒开开口道：“刚才从清水镇送下去的几个警察里有一个叫薛广福的，去找他，速度要快。”

电话挂断后，一个身穿亮橙色制服的消防跑过来：“杨局长，”杨潘抬起手跟他握了握，“现在情况估计还得要一个小时，如果局部爆破可能更……”

“不能用爆破，”杨潘打断他，“下面可能会有人，”说着他脱掉外套套上了枪带。

汪思明一看招呼着几只搜救犬带着人再次走了进去，杨潘跟着来到隧道里的乱石前，随手就拿起了来之前从葛健身上抽下来的对讲机。

几声过后对面无人应答。汪思明也看向杨潘摇了摇头。

“给陶行打电话，他应该已经到了。”杨潘说着退下去褪下手套，就在这时，杨潘怀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杨副！”电话那头，陶行喘着粗气，“人都没事！高速这边西北方的信号台被人拆了！”

杨潘一听，悬着的一颗心心终于落了下去，他微舒一口气说：“你们那边要小心，嫌疑人很有可能成队在附近，我们这边已经在加快突破了。”

“好的杨副。”陶行说。

杨潘移开手机冲着一边叫道：“加快速度，人员齐备！”

杨潘说完这句话后，周围的警察和消防的动作立刻大了起来。

“等一下杨副！杨副！”电话那头陶行突然大喊。

杨潘一听又把电话凑回去然后眉头一皱，电话那头，陶行迟疑了一秒钟才道：“杨副，情、情况有些不对。”

杨潘听着陶行干涩的嗓音，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曼里警方的这辆车里我们只找到了施朝恩的一个中队长，没、没有看到方岐。”

凌晨，南远市公安局。

“小郑小郑！”郑树容全身盖着厚厚的冬服被猛力摇醒，“快醒醒！局里出事了！”

郑树容一眼睁开看到跟他一起值班的中年警察满脸通红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吴哥，出什么事了？”郑树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就是这一秒钟的功夫，整个市公安局的三层都突然躁动了起来，不一会儿，科文全副武装就直接冲了进来。

“方队出事了！你马上开车去接杨副，我们要先直接去现场！”科文一句话说完立刻跑了出去，郑树容一听从椅子上飞了起来，几分钟后，一辆小型的警用雪铁龙就直接冲出地下停车场。

另一边的公安局办公室里，李觉一接到杨潘的电话后就立马准备好资料，带上了几个人立马冲向市医院，刚走进急诊，远远地就看到了满地找跳蚤的薛广福。

事发突然李觉来不及思考，所以他走进急诊时根本没有考虑到余昇就在这里工作这个细节。

直到刚才他在冲动中问责薛广福时余昇的出现让他措手不及。

“我们联系不到方岐。”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确实有一种在试探余昇的意思，可他没有想到，他跟余昇说话不过五句，余昇就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

凌晨三点多，余昇昏倒后不过十分钟。

整个医院安静地就像是一个真空袋，前几个小时忙碌的抢救基本完成地差不多，暗白色的走廊不亚于停尸间，冰冷的空气笼罩着办公室，笼罩着余昇。

这时，李觉的公务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背靠在办公室白墙上发呆的李觉心尖一震立马掏出手机。

“喂。”李觉接起电话后看了一眼不远处躺在沙发上打点滴的余昇。

“……”微弱的台灯把输液管上的药滴照得透亮，一滴一滴，就好像不断流失的生命。

李觉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几秒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杨副呢？”

电话那头交代了半天，李觉抬起手五指插进头发里，顺着头皮不耐烦地抹了一下然后甩了下去。

“……”李觉沉默着，几秒钟后他开口，“我现在马上过去。”说完，李觉揣上手机抬起脚就往前走。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被推开，李觉停住脚步转身一看，就看到余昇一手扶着吊瓶的金属吊杆走出来，却不像是一个生病虚弱的人。

“我跟你一起去。”余昇轻声说。

李觉皱眉：“不行，开什么玩笑。”

余昇缓缓拉上门然后推着吊杆平静地走出来，丝毫没有因为被李觉拒绝而焦躁和生气，他走到李觉面前顺了顺气说：“好。”

李觉看了他一眼觉得余昇的反应过于平静：“方岐我会带回来的，你就安心在医院等着。”

“你可以不带我过去，”余昇打断他开口，“目前来看受伤警察已经在凌晨的时候全部送到急诊，你们之所以没有叫医生去就是因为上面已经没有伤员根本不需要医生，以我的了解，清水的卫生所并没条件能那种程度的伤患。”

李觉认真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余昇吞咽口水湿润了一下干涩的口腔继续说：“现在人人都知道是爆炸，但是没有几个人知道是因为清水镇派出所公职人员渎职导致不法分子前往边境诸多原因才导致的爆炸。”

听到这里，李觉转正身子有些差异的看着他：“你想干嘛？”他知道余昇是在威胁自己。

“我不想干嘛，”余昇抬眼平静道，“我是医生，我可以救他，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至少可以在最关键的时候把他的命拖回来，”他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要是找到他再把他送回来错过最佳时间他的命谁来赔……”

“这个时间方岐一定不是在隧道，”余昇理智地说，“现在只有两种可能，方岐他就在清水周围，或者被歹徒带走了。”

李觉有些质疑看着他：“你又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怎么能确定，余昇，你有时候也不要太自作聪明。”

余昇不顾他继续说：“但是被绑架的可能性很小，现在已经过去快四个小时了，如果方岐当时被绑架那歹徒肯定会立刻跟你们联系，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说明他还没有和歹徒进行正面交锋。”

余昇长吁出一口气：“还有一种可能，也是最坏的可能，歹徒目的不是为了要钱，而是为了要方岐的命。”

说完这句话，李觉看着余昇又微微低下头去：“现在所有人都没事了，只有方岐……只有方岐一个人，你们不能丢下他一个人活着。”

李觉听着他的这句话突然凝重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重压突然浮了出来。

“你要相信我可以救他，”余昇说完一把推开李觉径直走过去，“带我过去，我以医生的身份过去。”

说完，他抬起手摘掉手腕上的医用胶布然后轻松扯下针管就跑到分诊台拿出一个又重又大的医药箱。

余昇手忙脚乱地拨弄着手提箱里的医疗用具说：“我们要快，必须快！”

说完他拎着箱子快速走出去，李觉跟在他的后面两人一路走到车辆前余昇突然把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停住了，李觉看着他默默开口道：“我……”

我好害怕。

李觉看着他的拇指摩挲在车门把手上。

“我们快点去找他吧。”最后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