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七，各个行政单位收假的日子。
前几天虽然是放假，但方岐除了不用每天早早地去单位之外每天都在为案子的事跑来跑去，一天的时间掰开成无数个碎片来用，那天拿到丁杰那个资料后还跑到罗永明家，两人单独在书房里汇报工作汇报了三个多小时。
忙得之前跟余昇说好去看他父母都没来得及。
下午，文慧任职的高中在市少年宫举办了一场高中生画展，文慧跟着学校的同事在里面忙来忙去，等着四点半学生代表和几个老师过来。
早上八九点，方岐早早地就叫余昇把他送到市局里，两人刚到，余昇就隔着车窗看到了停在前院的那几辆曼里牌照的警车。
“我们今天下午要出任务，今晚可能很晚才会回来。”方岐解开安全带。
余昇随口就开始玩笑：“不会又是爆炸逃生，困斗歹徒吧？”
方岐一听就知道余昇在阴阳怪气什么，斜眼瞟了瞟那几辆多出来的警车就笑着赖皮：“放心吧，这次又出生入死的都让李觉去，我就负责指挥。”方岐走下车，“走了。”
“方岐，”余昇突然叫住他，“早点回来。”
“知道了。”方岐远远地招手示意他走。
方岐走后，余昇的手机响起，他等了几秒才接起电话。
下午，少年宫门口的广场五颜六色的气球越来越多，各个小摊贩要在落山之前把自己的摊位摆好，等到大人们带着孩子来到广场，他们又可以小赚一笔。
南远市一中的画展如期开展，进去参观的老人小孩笑呵呵地看着，剩余的年味还装饰在房间里，书法、国画油画什么都有。
这些画大部分都是学校里的特长生画的，少部分是学校里自主报名参加选出来的。
画展里，有一幅用油画棒一点一点精心刻画的风景画，风景画一边是茂密的针叶林，针叶林一边有清澈的湖水，阳光、花草浑然一体，清新又雅致。
人们都说这幅画是这些高中生作品中最出彩的一副，只有拥有纯净心灵的人才画得出这样的画。
“秦诺……名字也很好听。”一个带着孩子的母亲自言自语说。
一堆普通的情侣站在画展的角落里，女孩手里拿着刚买的冰粉，而男孩手里则是帮女孩拿着包，两人笑着说话。
人群缓缓移动，那对情侣中的男孩抬起手轻声说：“A区无异常。”
对讲机另一头，方岐套上防弹衣后套好T恤，然后背上枪带按好卡扣：“一队收到。”
等他把手枪在腋下背好套上外套，就朝不远处的少年宫看过去。
“方队，施队那边已经布控完毕，人现在在八号出口。”
方岐没有说话，过了几秒后他把自己的视线从少年宫抽离，转身对自己身后数名警察说：“记住自己任务，等人一进去a组围住外面，b组跟我进去抓人！另外那头交给施朝恩。”
说完周围的警察跟着应声整装待发。
几天前，远在曼里的施朝恩跑来南远市局亲自找到了方岐。
“洪睿山目前在束嘎，束嘎那边全是一些寨子我们很难大规模地进行围剿，寨子跟寨子还隔的不远，就是人多。”施朝恩汇报道，“除了之前的白昂，曼里那边的交易窝点现在基本已经透明化，但因为束嘎是境外我们不好控制。”
方岐就马上开口：“谁给你的信息？”
“线人。”
“洪睿山后天会出现在南远？”方岐又问。
施朝恩摇了摇头：“洪睿山那天在白昂消失后的半个月被我们的人查到出现在束嘎之后，我们一直都只跟踪得到他身边的个岗，洪睿山没有出面，后来我们的一个卧底被杀了，消息就断了。”
几人一听又陷入沉默。
“线人怎么说？”方岐问。
“线人说，九号洪睿山会派人来南远取货，地点定在市少年宫。”
“为什么是少年宫……”
施朝恩打开一本资料：“这涉及到了另外一条线，”他把资料推到几个人面前一张模糊的照片出现在桌面上，“这个人是半年内这段时间出现在洪睿山身边的新面孔，相比之前，这个人在曼里那边出现的频率比之前高了很多，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是据我们对洪睿山的了解，他除了个岗之外不会任用谁一直跟在自己旁边，所以我们初步判断，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南远这边过去的，至于到底是不是洪睿山的人，等这次把人逮了就清楚了。”
接着他继续说：“少年宫这个地方虽然前面的大厅偶尔会被采用作为一些展览，但是毕竟常年无人管理，且这条路人杂，突然出现一队人不会太突兀，且这边除了附近的居民也不会有谁过来，做什么事情也方便。”
“方队，我怀疑这个人可能是一个杀手，因为之前我们曼里这边也查到过几次，洪睿山手下有一部分的人就是专门雇佣的这些受过训练的人来保护他，按照那天在白昂和洪睿山对峙来看，保护他的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洪睿山雇佣的杀手。”施朝恩继续说。
“杀手……他要杀谁？”这句话一出口，方岐立马联想到了那天晚上逮捕冯军时候的场景。
桌子旁边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方岐继续问：“以前你们查案子没有跟这个人打过照面？”
施朝恩摇了摇头，方岐朝身边一堆南远警察扬了扬下巴，他们看着照片思索了一下同样也是摇头。
“跟进洪睿山的这几年我们也摸到这条线所所及的隐蔽性，洪睿山这一类人很多时候行动都会找这种‘第三方’来替自己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这些人一定是跟他们所需要解决的人或者事毫无关系，这样就可以避免我们根据一些纠纷或者动机顺藤摸瓜，而且据我所知，这些‘第三方’手脚干脆而且身手各个都不是善类，感觉像是有一种规定，这些规定约束着‘第三方’的杀手帮助洪睿山他们扫清障碍。”
周围的警察听着都眉头紧皱面如果真的如同施朝恩所说，那别说整个市公安局，就是整个公安系统都要面临重大挑战，不怕有犯罪，怕的是犯罪已经形成规模体系，甚至开始有了自己的防御机制。
“他很有可能跟杀害丁杰的那个蒙面人是一伙的。”几人纷纷对号入座，脑海里不断回忆着这两个人的共同之处。
施朝恩问，“我猜想这个人现在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正是因为是一个新面孔，越是新，越难让我们抓到把柄，降低他们此行的风险度。”
他转回刚才方岐那句话：“刚才你说的那个杀手是……”
“没事，只是我想起一个案子，”方岐开口说，“前段时间我这边的一个案子出现了一个狙击手，跟肖文他们都有关系。”
几人无解，方岐接着说：“你们务必要看好下面的人，千万不能出岔子。”
说完，他转眼盯着那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那个男人一身黑衣，高挑的身材带着黑色的鸭舌帽，镜头从上到下只露出他的下巴，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方形手提箱走在个岗的身边，从头转向的角度和高度可以判断他当时一定是在判断周围，并且表现出的是一种干脆和狠决。
怎么看都跟那几次自己对手的黑衣人十分相似，方岐陷入深深的沉思。
“这是什么道理！只要你们不给钱老子就不干，不关我不干，我们都要罢工！！”少年宫广场，一个衣服上全是水泥灰尘的工人拿着铲子走出来大喊。
“哎哎哎，你们先听我说，不是我们不给钱，你们要钱你们得去找工程公司，我就是一个打工的，你们找我也没用啊……”工人面前一个身穿西装的人拦过来。
周围的人一看动静就全部都围了上去。
“我们弟兄也是打工的，那点工资还要养家糊口呢！”
“就是！拖欠工资都已经几个月了！让单位好好看看你们是怎么压榨我们的！！”说着那些工人就往前走。
“要解决要解决，你们先听我说，是承包公司在我们汇款之后没有给你们发，我们都已经付了百分之七十五都多的工程款了，剩下的要等到工程结束后才能给！你们现在就给管理人打电话，让他把合同……”
“推卸责任是吧？！”一个工人伸手重重地把那人推到。
“你们怎么能动手呢？！”
“打了人！打人了！”周围一下子躁动了起来。
“快报警……”有人掏出手机，十分钟后，辖区派出所的警察就出现在少年宫广场。
远处看，工人、警察、工作人员混成一团，群众的视线也朝着这一团看过去。
“他妈的，警察来了。”角落，一个小个子小声说。
“在哪儿呢？”
“眼瞎了？就在你们正对面广场上！”
话一说完，几个人从少年宫里面的一个出口探出头去。
“要不要……”
“继续。”一个声音冷冷道。
“什、什么？要是被警察发现……”
“我说继续。”高台上，说话那人把烟蒂扔到地面上踩灭。
一旁那个小个子耷拉着脑袋，犹豫了一下就打电话过去，电话那头的人接起电话后表情不对，颤巍巍地跟身边人开口：“莱、莱哥，这……”
阿莱翘着二郎腿把手上卷成一圈的纸重重地扔到了地上：“他妈的，电话给我！”小跟班的手机被抢过去，“喂！你他妈的算老几啊？待了几天待热乎了是吧？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没他妈看到有警察吗？”
“有警察又如何，七爷让你过来的时候好像没有交代说有警察就终止行动吧？我们这边接到的任务就是今天，超过了今天这个时限是要另外算价钱的，这是规矩。”
那人阴冷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可抗力，一下子就把阿莱的话压了回去。
他接着说：“我们今天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货单交给肖文然后走人，你现在越犹豫不决，等下面闹开了警察真的找进去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不然到时候真……”
没等那个人说完，阿莱用力挂掉电话：“他妈的崽子。”
电话被挂后那个人没生气，反而笑了笑。
“莱哥，那现在怎么办？弄还是不弄……”
“去！东西送过去我们就走人，要逮就逮那个姓肖的。”说完，阿莱套上外衣带着几个人走出去。
阿莱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天晚上白昂的事情一过，他本以为当时他趁乱逃走就万事大吉，可也正是因为那晚自己的“不逢时”，逃出去的洪睿山第一个就想到了他这个和自己、和这些交易关系不近不远的“局外人”。
洪睿山联系到他的时候他甚至都忘记了那天晚上到底为的什么去找洪睿山，他只知道接起电话听到是洪睿山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经凉了一半，白天还在和身边的小跟班说不要搅合洪睿山的“生意”，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样歪打正着地自己跳进了洪睿山他们的罗生门里。
“A区嫌疑人已出现。”一个便衣坐在广场的休闲区。
方岐按下接听器朝后面抬了抬手，接到指令，科文带着三个警察就从少年宫后面的一个围墙外面翻墙而入。
“一幢前院、一楼无人。”少年宫监控室，蒋玉波和郑树容紧紧盯着面前的监控。
少年宫的最外层那个展览厅依旧人来人往，有些人看了一会儿广场上的热闹后就进来了，而展览厅后面放了一个大大的“禁止入内”，除此之外，少年宫后面的所有区域路口也被警察围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文老师，这幅画是要放在这里吗？”一个女学生问文慧。
文慧笑了笑：“你给我吧，累不累，站累了就去坐下休息会儿。”
那个女孩腼腆地笑了笑摇头，文慧看着周围满脸欣慰地说：“你们这些娃娃呀真的是厉害，平时在学校里这些才能都展示不出来，你看今天就什么厉害的都出来了。”
女孩看了看秦诺的那副画点了点头：“我……我是什么都不会，画画也……画画也不如别人的好。”
“你们谁先动的手？有什么问题回去派出所跟我们说啊，走走走……”外面，民警站在人群里指挥着。
“我跟你从前面进去，五分钟后二幢一楼汇合。”刚才命令阿莱继续的那个人快步穿过广场上混乱的人群，带着个小个子面不改色地朝少年宫走进去。
一进去，小个子他们两人就朝画展右后面的那一条路走进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刚才那个跟文慧说话的女孩恰巧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一股冷飕飕的气息一下子让她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