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莳,源阳陆氏家主的嫡长子,源阳世家最出色的恺悌君子。
一位值得用一切美好形容的人。
惠宁四年举子,六艺全才,既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又是史上首位连中六元的奇才,如此耀眼的成绩,使他获得“当代文曲星”的称呼。
不仅如此,他的政绩也很突出。初封为正八品的左拾遗,后主动请缨前往汝江治理河道。在他的治理之下,年年泛滥的汝江地区连着三年没有水灾。
汝江地区不少人给他供了生祠。
如此能力,只要他不犯原则问题,未来前途肉眼可见的光明。
就是陆清莳运气不好,年少丧母,好不容易科考当官了,父亲又突发疾病去世了。当时他还在河道巡逻呢,愣是被这消息逼得回家守孝了。
现在,他守完孝回来了。
哪怕只是上了一道折子给惠宁帝,也引得朝堂上下重新关注起这位惊才绝艳的状元郎,讨论他回来后的官职。
大家都知道,以这位的才能,回归朝堂后获封的官位不会比之前低。但也没有想到,惠宁帝当真这样器重,给了他们好大一个惊喜。
——陆清莳折子刚递上去,惠宁帝就封他当了从五品的都水少监。要知道陆清莳回家守孝时,还只是从七品的都水丞呢,这跳了有多少级?
他们这些日夜在朝、兢兢业业的官员也没有爬的这么快的吧?偏偏人家治理汝江水域的成就摆在这里,想说也没有地方说,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天,京城陆氏宅邸门口,一辆朴素的马车停了下来,而后下来一个清风明月般的人,施施然走进了府邸。
“陆一,召集全体人员。”陆清莳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是,公子。”忠实护卫紧随其后。
公主府里,彭俊也将陆清莳回京、惠宁帝授官的消息汇报给了郁林。
“都水少监,是个不错的职位。”郁林的食指一下一下点在书桌上,“陆清莳在治水一道上确实卓有成效,安排几个人学学他的技术。”
“是,殿下。”彭俊平时的形象还是冷峻的,唯一露出动容表情的时刻,只有公主殿下能够看到。
直到这时,郁林对陆清莳的觊觎还只是他的技术。哪怕西王府那边邵琛嫉恨的言语都传到她耳朵里了,也只觉得邵氏过于小心眼——邵琛没有出色的政绩,官职上不去是很正常的,嫉妒陆清莳一步登天属实是小肚鸡肠——连染墨阁的余虹河都比不上。
说到余虹河,郁林倒是觉得这阵子的压制足够了,继续弹压下去容易导致触底反弹。何况西十二的信件里也说,余大公子近来表现尚可,开始融入当地环境,跟着他上手黄沙县的政务了。
也该给点甜头了。
“染墨阁那位安排一下。”郁林意有所指地吩咐道。
“是,殿下。”纪嬷嬷从善如流,去西王府传消息了。
私心里觉得以现在的发展速度,未来要在那边安排几个专门的人手。就像皇宫里有敬事房一样,公主服里也要有类似的机构,以及对应的人才。
事后跟公主殿下说一下吧。
郁林继续在河洛院处理事务,去年冬季的情况尚可,冰雪筑屋的表现出乎意料,既然能在京郊发挥良好,那更北更冷的地方应该也行。
她提笔做出下一步的安排,一点一点改善那些困境。
直到夜间,才终于去了群芳阁。
余虹河已经装扮一新等着了。他本来身体就不算是很好,进府以来又一直担心家人,兼之笔耕不辍地誊抄书本,整个人削瘦得不成样子。
曾经他引以为傲的颜值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半,担心惹了公主殿下厌恶,来之前他还特意沐浴装扮,在司寝嬷嬷的指导下,涂了修饰美颜的玉容粉,勉强恢复到原来的七分水平。
又喝下具有避子效用的汤药。
此刻,余虹河正跪伏在正厅里,以一副虔诚的模样,静待公主殿下驾到。
这是他赎罪的表态,余家承担不起再得罪公主的代价。
“起来吧。”身着华服的公主殿下经过他的身体,仪态万千地坐到床边,“让本宫看看你的脸。”
余虹河直起腰,跪着转过身,一步一步挪到床前,凑到郁林面前仰起头,让她更好看清自己的脸庞。
“看着憔悴了不少。”郁林伸手抹去他眼角的玉容粉,“向夫子说你每日勤勤恳恳抄书,本宫瞧着倒是不假。”
郁林摸着他的脸:“可清醒了?”
“罪人已然清醒。”余虹河的姿态放得很低,态度极其诚恳,仰慕地说道,“罪人年少轻狂不懂事,冒犯了公主殿下的名声,罪人合该以死抵罪。是公主殿下宽容,给了罪人改邪归正的机会,罪人谢公主殿下恩赏!”
郁林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眼神倒很真挚。”
她幽幽地笑起来:“之前本宫给了乔轻语一个机会,让他选择自己想要的,如今,本宫也给你这个机会。”
余虹河呼吸一滞,乔轻语的机会是他弑父换来的,但对余虹河而言,忠勤伯是个好父亲,他做不出弑父的事来。不同于乔家内部的一团糟,余家的家庭氛围是很好很和谐的。当初他算计惠安公主,也是想借惠安公主的权势让自己的父亲跟哥哥都拥有高官厚禄。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在你眼里,本宫是这么狠心的人吗?”
捏在下巴上的力气大了几分,余虹河连忙收回发散思维,开口请罪:“罪人不敢,罪人只是没想到自己也能有如此殊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好如此!”郁林声音偏冷,“想在本宫这里耍手段的人很多,但最后成功的一个也没有,你也是那其中之一。”
“是,罪人知道。”余虹河乖顺地贴着她的手,大着胆子蹭了蹭,“罪人知道罪人自不量力,感激公主殿下愿意给罪人机会,罪人愿遵从殿下所有意愿。”
只要不是伤害到自己的家人,剩下什么条件都可以!
“这次不问了?”
余虹河摇了摇头,期艾开口:“罪人相信公主殿下的判断。”
其实是已经从对方的反应推断出不需要自己弑父弑母,那也就无所谓了。
“是吗?哪怕本宫要你做一个佞宠,做那些不可明说的事情,被世人厌恶、唾骂、憎恨,遗臭万年,也相信吗?”
“相信!”余虹河脱口而出道。
他没有迟疑,没有犹豫,甚至觉得惠安公主的怒火集中到自己身上挺好。之前自己犯了事,受到的惩罚却主要集中在父亲跟哥哥身上,他内心是有很大愧疚的,所以抄书的时候那么认真。
现在最大的惩罚落到了自己身上,父亲跟兄长就容易被忽略,未来哪怕不会更好,也不会变得更糟。
这是好事。
“你有这个决心就好。”郁林的眸光暗了暗,这颗棋子开始展现价值了,她也要更改掣肘方式。她说,“以后那个称呼就别用了。明天起,你就搬到染墨阁西边的涛雅轩居住,抄书的工作减半。同时,本宫允许你送一封家书回余家,也允许余家回你一封家书。”
“再之后,就看你的表现了。”
余虹河眼睛一亮:“罪、余氏谢公主殿下恩典!”
“好好养身体,养好了来侍丨寝。”
郁林没打算享用眼前这个形销骨立的病秧子,但也没打算把人放走。只有彭俊一个人伺候的日子是枯燥的,同样的东西吃多了容易乏味,得换换口味。
乔轻语,现在是卢乐生了,翻了年才够岁数(满十八周岁)。外面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不是年岁不够,就是相貌不足,又或者不够干净。
郁林扒拉一圈,打算顺其自然,不把人手耗费给自己寻男宠身上——男宠这东西以后有的是,自己的大业更重要——便打算先把余虹河养起来。
这人也符合那三个要求,当个间歇的调剂品足够了。
郁林微微一笑:“等你侍完寝,剩下的抄书工作也免了。”
那时,就算是自己人了。
不过在那之前,得让余虹河干点逃不掉的事情,不然他想跳船就麻烦了。
“是,余氏省得。”余虹河对自己身份进入的很快,或者说,这个身份才是他一开始算计想要的。
如今也算是殊途同归了,哪怕多了些预料外的因素,未来声名狼狈,为了家中安宁,他也支撑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