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堂彻底沉寂下来，大概河洛院也知道这个名字不吉利，派人来换了新的牌匾，改名叫“竹菊堂”。

这个名字，林梅和邵兰都很喜欢。既是对她们未来品行的期许，又暗合了母女俩人的名字。

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河洛院里，郁林看着特地换了一身衣服，乔装打扮后，以小厮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沈良很是无语。

“怎么，到本宫这里来，这么见不得人吗？”她直接冷笑一声。

好歹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关系吧？

沈良无奈笑笑，他的人生经过低谷和高峰的变革，酝酿成包容的形象，仿佛一个没有脾气的好心人。但在那圆滑的假象之后，是一个野心包裹的谋士，只在野心的最深处有一点渴望。

他大大方方道：“如果是以定国公的身份前来，那自然是无伤大雅的，但我现在只是以沈子端的身份，来拜见我的公主殿下，那便要多多慎重了。”

子端，是沈良的字。

“你怎么不说是以‘中十七’的身份来见本宫？”郁林干脆刺了他一句。

沈良嘴角的弧度不变，内心甚至为她的抱怨产生几分窃喜，这是对方跟他亲近的表现。他说：“因为中十七本就是殿下的人，而我这次来，只是想以沈子端的身份跟殿下做笔交易。”

“是你妹妹招赘一事？”郁林想起之前信件里的内容，回过神来说道，“上次本宫问过她了，慧姐儿希望找个身量高些的、身板不能太薄、目光不能太凶，相貌虽不求貌比潘安但也要五官端正，能带得出去，此外还希望他听话懂事、天真浪漫、会照顾她和家里，本宫已经着手在帮她安排了。”

这些个条件不是很过分，听话懂事自不必多提，天真烂漫是因为慧姐儿觉得自己性格比较沉闷，想找个跟她互补的。而会照顾她则是必须要的，不然平白给人好处吗？

后面两个条件有一定的冲突，纵使郁林已经安排人去找了，暂时也没有比较好的人选。左右沈慧才刚刚及笄，还有很长的可选择时间，倒是没那么急。

“殿下有心了。”沈良心理熨帖，为心上人对自己妹妹的照顾。他在信中不过是提了一嘴，殿下就能帮他安排的这样妥帖，还以自己妹妹的心意为先，当真是让人疯狂感到心动，“但臣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哦？”

沈良也不隐瞒了，直接坦白道：“臣如今已经是御林军果毅校尉，掌握御林军不少人手，能为公主殿下提供助力。故而想从殿下这里求个恩典，请殿下许诺臣以身相伴。”他昂头，直直盯着郁林的眼睛，说的更加直白一点，“臣，今日是来自荐枕席的。”

“你也有心了。”郁林扬眉不冷不淡说了一句，她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沈良，语气慢悠悠地说道，“但本宫对你这条件不感兴趣，你能有现在的位置，都是本宫一手操作帮扶上去的。换而言之，你拿来作为交换的筹码本就属于本宫，用本宫的东西换本宫的好处，这交易也太不划算了。”

最重要的是，自荐枕席的戏码，她已经看过一轮了。有陆清莳金玉在前，哪里还看得上其他人的呢？

“殿下言之有理。”沈良也不恼，他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做到，继续彬彬有礼地说道，“臣就是因为感恩殿下才想要以身相许回报殿下的恩典，当初如果没有殿下的帮扶，臣、跟臣的家人早就被赵家人打压的无处是从。”

姓赵的就是当初抢了他军功的人，出生于勋贵世家，看中了沈良的能力，想把沈良当做攫取军功的工具。为此不仅剥削他原有的待遇，还反复打压让他只能向赵军官靠拢，甚至还想要纳沈慧为妾，用狭隘的姻亲关系控制住沈良，让沈良只能为妹夫效力。

假如那时郁林没有出现，已经走到绝路的沈良会带着母亲妹妹毫不犹豫地跟赵姓军官同归于尽！

——沈良也是底层出来的，素来跟底层士兵关系良好，经过他层层转转的打探，得知不少那军官的消息。

比如那姓赵的看起来不近人色、严肃端庄、有勋贵子弟的风范，是个顶顶的好男儿，实际上是他有虐待妾身的癖丨好，后院人少只是因为死的多。

沈良只有沈慧一个妹妹，怎么舍得让她去受苦？

因此接住了郁林的橄榄枝，从此从忠君的念头，转换成忠于公主殿下。内心还冒出了几分绮念，愈想愈深。

此刻，沈良的话术从开始的自荐枕席变成了以身相许，姿态低了不少，但态度非常明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郁林有一点好笑：“你如今都已经是定国公了，报答本宫何必用这种手段？以后自然有你发挥的地方。”

虽然她对沈良也有点兴趣，但那得在确定陆清莳没用之后。眼下有陆清莳这个第一选项，沈良再冒出来就感觉有些厌烦。主要是这人想要的，跟陆清莳已经拿走的过分重合。

郁林不想以后费劲巴拉地在两个人之间寻找平衡点，那种麻烦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扼杀在摇篮里好了。

“殿下态度如此坚定，是因为陆清莳陆大人吗？”沈良这会儿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但话题已经开口，就断断没有再停下来的道理，否则自己连下一次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他咬着牙继续道，“可那陆清莳出生顶级世家、家境斐然，对殿下所求甚多，不如臣一颗赤胆忠心，只永远向着公主殿下。”

“你怎么知道他不如？”郁林眯起了眼睛问道。

她对陆清莳还是很有信心的。

起码现在是这样。

沈良的心霎时间凉下去半截，他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公主殿下还是不为所动，那就说明姓陆的确实有本事，短短时间内蛊惑了公主殿下。

如今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赌咒发誓：“臣愿以时光为鉴！”

郁林：“……”

时光为鉴？时光为鉴鉴什么？他跟陆清莳谁对自己更忠心吗？陆清莳现在是什么身份？沈良现在又是什么身份？想要公平比较不就意味着沈良的目的在实际上得逞了吗？

得让他成为跟陆清莳一样自荐枕席成功的身份，才能跟陆清莳比忠诚。军队里摸滚打爬出来的谋士，确实比忠勤伯府养出来的世家子弟要机灵一些。余虹河要是有他一半懂事，当初就不会因为大逆不道被自己罚这么长的时间。

她决定把硬骨头扔给陆清莳，左右对方应该也不想要：“时光为鉴，也得他同意跟你比才行。本宫会将此事告知给陆大人，届时看他的表态。”

“在那之前，你不许见他，也不许给他递任何消息，只字片语都不能有，否则我会比他先否决你。”郁林警告道。

沈良心头一紧，但还是道：“是。”

“在陆大人的消息回来之前，子端一定安安分分的。”

他也有办法拐着弯儿地把消息递到南方地区去，但那是真的自投死路，所以还是要观望陆清莳的态度。假如这位陆大人不愿意松口，那他就只能用更大的军功为自己换一个合适的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