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隐当夜,睡得很不安稳,反反复复做梦,梦境里她的年纪尚小,提着拖沓的袍子一直跑,不停得跑,忽然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摔倒了,一个女人屈膝扶起了她,拿着帕子擦拭着她的脸颊,那帕子很柔软,好似有股淡淡的香气,崔隐努力想看清女人的模样,却只看见模模糊糊的轮廓,女人温柔地点点她的鼻子,突然狠狠地把崔隐往后推,“跑!跑得远远的!”崔隐一下子踏空了一样,跌入了舅舅的怀里,身处疾驰的马背上,猎猎的寒风在耳边呼啸,她听见舅舅说,“以后,你就叫崔隐,崔的意思是……”
后面的话像被风撕碎卷走一样,崔隐无法听清,接着她身子一晃,自己荡着秋千,秋千旁边,是一株开得如火如荼的西府海棠,而她面前站着的,居然是周极年,他笑得可亲,对身旁一个不辨面容的男子说“这秋千,正合这个年纪的小儿女。”
崔隐一失神,手一时没抓稳,从秋千上往下栽,随后,崔隐便被惊醒了,醒来时天正蒙蒙亮,她一翻身,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心中忽然无比悲切,身上却软绵绵没得力气,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待到崔隐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了,下人送了早食过来,崔隐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粥垫了垫便让人撤下。这个时候,姜喜来了,身后跟着仲兰。
“阿隐。”姜喜叫了一声,面上带着疑惑,“舅父派人来告诉我,让我过去花园里找他,还交代我把你带上。”
崔隐也是不知道何意,“可有说是何事?”
姜喜摇摇头,心里却是有了嘀咕,她事先并不知道舅母的事情,便邀了崔隐入住,现如今舅家宅里不算安稳,她便怕是舅父是有送客的意思,心里不觉有了愧意。
崔隐虽有疑虑,但是自己是客,主人家有事情找,自己便得配合。
于是崔隐点点头,“没事,我们先过去,别让你舅父久等。”
花园亭子里,周极年一早便在那等着,见二人来了,赶紧起身,又对几个下人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亭中便只剩下周极年,姜喜和崔隐三人。
周极年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茶水,“来来来,先坐下,我让人去品膳斋买了点心,你们尝尝。”
姜喜紧张地捏了捏崔隐的手,崔隐不动声色地对她微微点头,然后二人便落了座。
周极年亲自为她们倒了茶水,问,“昨夜,住的可还习惯?”
姜喜点点头,“我同从舟都睡得很好,这段时间一路奔波,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周极年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看崔隐,“崔姑娘呢?”
崔隐扯出笑意,“我亦休息得很好,劳大人费心。”
周极年又是点点头,随后呷了一口茶,略带歉意沉声说,“阿喜应该同你说了,府里有些事情,我便怕对客人招呼不周。”
崔隐眉毛微微动了动,“是阿隐打扰了。”
姜喜心里惶恐,就怕舅父下一句话是送客,没仔细思考便开口,“舅母,可好些没有?”
周极年脸色一变,垂眸摇摇头。
姜喜方觉失言,“阿喜多嘴了。”
周极年摆摆手,努力扬了扬嘴角,只是笑意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苦涩,“你只是关心长辈,况且,我今日找你和崔姑娘,亦是为了你舅母的事情。”
闻言,崔隐与姜喜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不解。
特别是崔隐,她只是个借住的客人,实在猜不到这关自己什么事。
周极年总觉得难以开口,竟端起茶杯,像在上战场喝烈酒似的一口闷下,然后对崔隐拱手,“周某想请崔姑娘,假扮我那个失踪的女儿。”
崔隐闻言,心猛地一跳,脸上那几分刻意做出来的客气的笑也缓缓消失,
而姜喜更是差点拿不住茶杯,支支吾吾问,“舅,舅父,你说,让,让阿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