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就是你,我的女儿嗬嗬嗬嗬……”
邪修面上的表情过于癫狂,在场无人信他的胡言乱语,就连一旁的王良平都看得咋舌。
这就是要攀亲戚,也得攀个有权势的,他这样攀个小捕快有何用处?
看他癫狂的样子,南芝不由好奇他是从何得知这些事情,并深信不疑。
她微微侧头看向邪修,问:“是你女儿又如何?你当如何?”
邪修听后嘴巴咧开,漏出一嘴发黄的牙齿。
他压着低声,神经兮兮道:“本座已经向神明献祭了两具躯壳魂灵,祂应该已经苏醒。我的女儿,你是否要同本座一同重新修炼,来日我们拜在至高神明座下,得终善果。”
邪修说着,踉跄着站起身,一步步朝牢房外行来,眼底贪婪未减。
他伸出那双干枯的双手,在未靠近南芝之前便被李叔一脚踢开。
“神经病!我家南芝正经人家出生,怎么可能跟你个疯子扯上联系!”
“叔说的对。”南芝被护在身后,南芝看向痛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的冒牌货,更觉浑身舒畅。
莫说是冒牌货,就是正品在这。
想着莫名背负上的十万功德,那消下去的郁闷再次涌起。
“咳咳…”邪修身子后倾,后背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他一下子站不稳,跌坐在地,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哪怕狼狈至此,他面上的癫狂与贪婪都不减半分。
“好女儿,你忘了昔日你我父女情分了吗?”
见他仍是不忘恶心人,李叔抬脚正要上前,被南芝一把拦下。
她在他耳边低声提议:“这人脑子既然有问题,他既认定我是‘女儿’,不若便由我这‘女儿’,单独问他几句话。”
这个提议当即被李大头否决:“不行,你一个人面对个疯子,多危险。”
“没事的,他在牢里,我在外面,何况你们就在外边,一有事情,我喊一声,大伙不都听得到。”
“不行,你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虎呢。”
眼看跟李叔僵持不下,那边段从星已拿了供词走过来。他单手拿着那份供词,边走边用它当做扇子缓慢扇动。
待走到几人面前,他洋洋得意:“可真慢啊,我那处都已招供清楚,要不要段统领我帮忙?”
说着,他将供词随手递给南芝,便上前去,越过几人,走到邪修南先生面前蹲下。
南芝随手翻开,王良平所供诉同她在浣汐那处听得大差不差。
倒是王夫人,她对于浣汐一事心中没有丝毫歉意。
哪怕王良平将过错推到她身上,她的态度依旧是:活着不能为我所用,死后能替我办事也算他们还有点用处。
轻叹口气,合上那份供词,南芝很快被段从星的手段所惊到。
他上前抓起邪修,往他脸上一通捏扯,竟将他面上那层丑陋的面皮揪了下来。
段副手好像也没想到这人的脸是假的,怔了好一会儿,他才疑惑向众人投来求助视线。
他看向邪修那张明显正常了许多的面容,不解:“你这人丑是丑了点,怎么说也有个人样,怎么还贴了张面目全非的面皮?”
邪修真正的面上瘦削,眼窝深陷,几乎是皮贴着骨头,比起那副烧伤面容,也仅仅是更像人了一点点。
他像是怕被人看到真容,忙扯下兜帽,就要遮掩。李大头快步上前,一把掀开他的兜帽,看着他额头处的那个朱砂印,嘴角上扬弧度越来越大。
“你是张半仙那个徒弟?”二十年前,张半仙刚来怀南的时候,身后跟了个小道童。
道童样貌清秀,眉间还有一点朱砂。
他曾问过张半仙,为何徒弟比他这个邋遢师父更像是道人。
半仙答:邋遢点好啊,邋遢点自在。
如今一看,这个徒弟,但是得半仙真传,一样的邋里邋遢,疯里疯气,整日将自己整得不像是个正常人。
“不,不是。”骷髅一样的人挣扎着,便是要伸手去抢段从星手中面皮。
“我是最后的人皇,我女儿是神明转世,我可以成仙,我一定要修成正果!”
“就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你那个老骗子师父呢。”段从星揶揄。
眼看这边也没什么好审的了,他眼眸一转,道:“既然是老骗子他徒弟,这事跟他一定有联系,抓人了抓人了。”
说着,他风风火火招呼手下,出了牢门。
南芝拿着那两份供词,取过一张空白纸张,将邪修的也记下:
四五十岁模样,二十年前来的怀南县,张半仙的徒弟。
……
张半仙被带到县衙时仍是一脸洒脱自在,浑然不觉自己这回又是被当嫌犯带来。
跨过县衙大门,张半仙回身看向那三个到他摊位抓人的年轻捕快。
半仙眯着眼睛,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怎走的比我还慢。”
说着,他也不过问那三人,抬步自然地往西侧大牢方向走去。
“快些快些,十几二十年没见了,半仙我还急着跟我那好徒儿相认呢!”
跟在半仙身后,茫然的三人对视着。他们什么也没跟半仙提起过,他莫非真有本事,能算出这么多?
这般想着,他们赶紧跟上半仙,生怕错漏什么有用线索。
半仙走进去后,便自然在外头的审讯桌前坐下。他不忘掏出宝贝烟嘴,借着桌上烛火点燃,半仙笑眯眯地看着里头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的瘦削人形。
“老夫的好徒弟啊,多年未见,你这变化挺大呀。”
那邪修只是将自己缩在角落,不抬头,像是没听到半仙的声音。
半仙也不恼,仍是笑眯眯的。
他打了个手势,让一旁的李大头几人稍安勿躁,继而又对里头那人道:“看来你失败了哦,平白装了二十年的鬼,也挺不容易的。”
那些符纸在偏房证物台上摆着,见段副手几人去请半仙,南芝已过去取来。
她拿出那些符纸,递到半仙身前,未待她开口询问,便见半仙一脸嫌弃。
“一堆用死人血画的废纸,拿走拿走!”
南芝将那些白色符纸拿远后,仍是不解,她问半仙:“邪修画这些符,是为做什么用?”
“招邪的,幸好他学艺不精,不然有些人就惨咯。”张半仙说着,眯着眼看向身后关着王老爷夫妻两的牢房。
他的声音一点不压着,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二人面色当即不同程度地青白几分。
“那神明是个什么神?这邪修好像很信的样子?”段从星也忙开口问出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张半仙眼睛眯了眯,吸了口烟,面上带着欠揍的贼笑。
“我不说。”说着,他咧开嘴,更欠揍了。
“我看你跟里面那个鬼东西就是一伙的!”段副手拍案站起。
“年轻人别冲动,什么神明,那都是假的,我编出来骗他的而已。”张半仙说罢也站起身,看向那蹲在阴影处的邪修。
嫌弃道:“这人本名叫张峪,哪里人不重要,二十几年前这家伙非要拜入我门下,后听我跟人说了个修仙皇帝的故事,他便信以为真,还真以为有什么神明转世的女儿,能助他一路飞升。”
轻嗤了声,半仙走到段副手身旁,吧嗒了口烟嘴,道:“他这种人啊,俗称,脑子坏了。”
“不对!”二叔托腮,看向身旁的李大头,又看看堆着笑意的半仙,他不解问到,“老家伙,你本名不就是张峪?”
出门前被人拦下,半仙啜着烟嘴,不满道:“又不是什么好名,撞名很稀奇吗?”
“跟这个鬼东西撞名,你也不嫌弃。”李大头低声嘀咕。
……
哪怕是人证物证、犯人供词都齐全的情况下,这件案子还是拖了四天才审理。
期间,媒婆因为只是帮忙寻找合适生辰八字的姑娘,罪责最轻。加上她也被王家人胖揍了一顿,段从星提议罚她五两银子,这事便放她一马。
升堂之时,县令大人仍是神情萎靡,数日未睡的模样。
底下的王良平还想翻供,被县令大人满是戾气的眼眸一瞪,他瞬间没了半分想法。
邪修张峪没了大兜帽跟那张烧伤面皮遮挡,他顶着一张骷髅一样的面容,还是将王良平几人吓了一跳。
张峪顶着那张脸,阴恻恻地抬头,见到县令样貌时,他面上笑容僵住。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县令大人面露不耐。
邪修下意识摇摇头,踉跄后退几步,看到站在一旁的南芝。他口中轻喃:“他骗我,他骗我……”
“有事快说,无事退堂。”一声惊堂木下,也不顾底下判决未结束,县令大人已起身往回走去。
南芝看着大摇大摆走上主位的段副手,不由扶额。
他装模作样,举止夸张,轻言断定了底下三人的结局。
“王良平伙同妻子朱秀敏杀害丫鬟婢女罪行属实,据我朝律法规定,杀人者偿命,判处死刑,择日问斩。”
还未等他念出下一个人的结局呢,底下的王良平已经站起身,指着段从星的鼻子,怒道:“你是什么人,县令大人呢,凭什么由你来宣判!”
段从星无辜地扬了扬自己手中写满字迹的纸张,委屈巴巴道:“王老爷要是不喜欢我,换个人念也是可以的。”
说罢,他起身,拿着那张纸,走到南芝面前:“你来吧,大声点,让他们听听主子对他们的判决。”
“王良平,怀南县人,因……”南芝接过,无奈地照着上面所写内容宣读。
等念完王老爷王夫人的,再到邪修张峪,发现字迹愈发潦草,看向像是书写之人已没了耐心。
“择日问斩。”南芝面无表情念完最后一字,再看向末端印章,她大方地将印章分享给王良平夫妻,看他面如死灰瘫坐在地,这才把纸张递还给段副手。
走近邪修,南芝压低声音:“父皇,你方才说谁骗你了?”
听得南芝的声音,张裕浑身一震,他不敢置信瞪大眼眸,看到南芝真挚的眼神,他更是心中大骇。
“是……是神明。”他眼神有意无意瞥过高堂之上,那眼睛都睁不开的县令大人。
南芝同样看见,她问:“那神明同县令大人生着一张面孔?”
邪修摇头:“不,不是……”
“是他,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