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楚国降将司马欣所言,九江王英布先前收留过一个女子。女子倾城美貌,不通武功,自言是魏国来的遗孀,孤身一人。英布为照料旧楚皇室昌平君之女涟心将她收留。
盖聂听闻,思忖道:“如何确认,那是前任惊鲵?”
“先前我让人偷出了一副那名女子的画像…”田言微微握拳,“没有人知道农家侠魁与她的关系,母亲作为惊鲵时也从未暴露真容,不会有人借此利用。…我本是这么想的。”
“我用过察言观色,那画像确是母亲无可置疑,加之项少羽后续的行动再次证实了那就是母亲:彭城一战过后,项少羽秘密请来了阴阳家那名擅长读心术的高层…”田言嘴角浮着笑意,眉心却已皱作一团。
“星魂?”盖聂推断。
“没错,”田言说,“目前无法知道项少羽利用星魂窥探到了什么,但自那时,项少羽便开始向九江王索要她…听言,是与越王八剑与罗网有关。如今英布已携母亲于途中,预计五日后到达。”
如今罗网由田言管控,杀手隐藏身份,各自潜伏在各国的兵卒中敬候杀机。——所以,罗网的信息并非是完全安全的。
“出现几只老鼠完全正常。田言出于私情…——想再次请求盖先生。”田言转过身,又向盖聂抱拳行礼。
“侠魁所言,是让盖某救人?”
“是。”
近期战事吃紧,田言在如此关头让盖聂深入楚军腹地,盖聂个人是需要冒极大风险的:田言或许是想用纵横其一换取与楚军的谈判条件,也可能她所说是真,只是从结果上变为一命换一命。卫庄身在楚地,有三年前墨家的前车之鉴,他需要再谨慎一些。
他沉默不言,田言看他眼中的深,知道盖聂的怀疑。
“盖先生怀疑,也是正常的。这与三年前侠魁之争不同,是完全出于田言私心的一次决定……但请放心,盖先生的决定并不会影响田言的决定,田言自会另寻他人。”
盖聂指尖轻叩剑鞘,似在计算什么,忽然道:“三年前,惊鲵身份为饵;如今,罗网已除,饵却未变。…侠魁所求,与那时有何区别?"
盖聂的话让田言微微一怔,随即她低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盖先生说得不错。”她缓缓松开抱拳的手,“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布局者,而是被逼入局的人。”
她转过身,望向远处楚军驻扎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冷静:“母亲当年为罗网效力,最终却选择背叛,带着我逃离。她隐姓埋名,不惜委身田猛,就是为了让我能彻底脱离罗网的控制。可如今,她却被卷入楚汉之间的棋局……我不能再让她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盖聂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田言微微绷紧的指节上。
“侠魁可有计划?”
田言侧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有,但未必能成。”
“请说。”
她顿了顿,“项少羽其人虽雄才大略,却也有致命的弱点。”
“想必您早就悉知:他太重情义。”田言淡淡道,“尤其是对旧楚遗族。”
盖聂目光微动:“你想利用昌平君之女?”
“不,那对姐妹只是引子。”田言摇头,“真正能牵制他的,是英布——九江王英布,曾是项少羽麾下猛将,如今却因种种矛盾与楚军渐行渐远。若他得知项少羽暗中对涟心身边的人下手,甚至可能与罗网勾结,他会如何反应? ”
“你想让英布与项少羽反目?”盖聂问。
“不,我要英布自己带母亲到荥阳来。”田言微微眯眼。
盖聂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刀柄,月光在夜荼刀身上流淌成一道银色的细线。他忽然开口:"英布此人,最恨背叛。"
田言眼中精光一闪:"正是。三日前,我已命人在九江散布消息——项少羽为得苍龙七宿之秘,不惜与罗网残党合作。"
"证据呢?"
"不需要确凿证据。"田言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虎符,"这是从楚军斥候身上截获的,上面刻着罗网的暗记。今晚,它会出现在英布的案头。"田言突然压低声音,"五日后日寅时,涟心会'突发急病',届时朱家叔出现,对涟心进行医治,从而获得英布对农家的信任。"
夜风骤起,吹动盖聂额前的碎发。他忽然说:“这一切是否过于巧合?”
田言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事实就在眼前:他欠了农家两次。"她转身,"英布同样重义,若能在母亲的身份上再做手笔来离间他与项少羽,便再好不过。"
盖聂沉吟片刻,“三年前,我们选择相信你,是因为你坚定地相信着一件事,而你也让我们看到了我们想看的。可你所坚信的,究竟是什么?”
“田言所信,”她看向盖聂,眼神空前坚定,其中带着固执的意味,
“——是真相。”
盖聂沉默。
“我们的行动并非在九江王到达彭城当日,先生何时回应,田言随时恭候。”
……
广武涧的秋,枯黄的芦苇在朔风中低伏。项少羽勒马立于西岸高岗,三十万楚军在他身后列阵,长戈的寒光刺破晨雾。
"汉军可有异动?"项少羽摩挲着霸王枪的纹路。
季布单膝跪地:"刘季今晨又派使者求和,说是愿以荥阳为界。"
项少羽突然冷笑,枪尖挑起脚边一颗头颅——那是昨日汉军斥候的首级。"传令烹了这使者,头颅送回汉营。"
当铜鼎中骨肉翻滚时,对岸汉军赤旗突然分开。刘季乘着敞篷轺车驶向涧边,身旁竟只跟着一个张良。
张良轻挥袖,将血腥气拂散:"项王待客之道,越发别致了。"
项少羽的霸王枪插进泥土:"刘季,你带个书生就敢过涧?"
"带千军万马不如带子房一人。"刘季笑着拍打轺车栏杆,"项老弟若要杀我,三年前鸿门宴就该动手。"
“有一种可能,就是我更想把你活烹了给将士们吃。”项少羽拍拍手,便又两名士卒押上一名女子。女子神情平淡,像是见多了这样场面。
她缓缓抬头,与刘季对视。
刘季心下一惊,与田言所示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包括田言为辨真伪,特意与刘季所说的痣的方位。
刘季没敢与张良交换眼色。
刘季深入楚军腹地的主要目的并非议和,而是来确定这个女人的存在。
刘季的目光在那女子脸上只停留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转向项少羽,脸上堆起熟悉的市井笑容:"项老弟这般爱开玩笑。"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我这身糙肉,煮了怕是要坏你一鼎好汤。"
项少羽眼中寒光一闪,霸王枪突然横扫,枪尖在刘季喉前三寸骤然停住。张良的凌虚不知何时已抵在枪杆七寸处,两人内力相激,震得枪缨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