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乐混杂着琵琶声,激昂慷慨,大气凛然。
“此曲只应天上有,这红衣人是谁啊?”
“战神,兰陵王。”没等旁人应声,戚帝道。
那使臣显然没想到戚帝会亲自回答这个问题,恭敬地点点头。
傲木嘎倒是没那么多心思,下面这个人是谁与他无关,但跳舞的人是谁,他很有兴趣。
由缓转急,戛然而止。
城楼上众人惊叹鼓掌,赞声一片。
戚帝看向福寿,福寿会意摇头,他也不知此事。
众乐师缓缓退场,唯有红衣人孑然而立。
流程往下进行:“鸣礼炮!”礼炮声惊动了戚城,百姓们都出门看是哪里的声响。
如此,那下面这个人只能是……
六十响礼炮毕,纪邀摘下面具:“恭请陛下检阅军队!”
纪邀今日的衣裳是改过的,只要扯了前襟下摆便是正正端端的皇子服饰。
戚帝下了城楼,与众使者一同乘着车架从永安门出。
纪邀翻身上马,远看近看,风光霁月。
“开始检阅!”
使者随着戚帝的车驾,一同阅兵。
永安街两岸,众将士整装待发。
“众将士劳矣!”
“大戚有余,所击者服!”
“众将士劳矣!”
“大戚有余,战无不胜!”
使者团皆惊,不敢出声,只能用眼神互相交流。
近距离感受戚国的军队,全是属于青年士兵的血气方刚,就连傲木嘎也是心有所感,难得皱了眉头。
纪邀领队压着速度,戚帝所及之处,兵士们立正敬礼,用尽全身之力气喊着口号,目光之坚定,不会令任何人怀疑他们对戚国的忠诚之心。
百姓们远远看着,大为所震。
“我滴娘啊光宗耀祖,皇帝陛下从我们家门口儿过了!”
“当头这个是?”
“还用问啊,那长成这样必然是七皇子!”
“是七皇子,那年大灾,我有幸见过一次,相貌品性那都是这个!”那人竖起大拇指。
“那后面是使者的车?”
“是吧,看着装束不像我们大戚的人。”
听着军队的口号,有人松了口气:“嗨,我可真是瞎担心了,还想着别是要打仗,咱们大气的军队这么厉害,谁敢打呀!”
“听说是因为那帮蛮夷的大狄人想要欺负我们,七皇子才出此上策震慑他们,包括训练都是七皇子亲自上的。”有人说道。
“有这回事儿?七皇子真是神了!”
“是啊是啊,七皇子不但丰神俊朗,还忧国忧民,有勇有谋,若是七皇子能成为戚国的太子,以后的.......那位,咱们不愁没好日子过呀。”
“小点声别瞎说啊……”
“七皇子至今未娶,不知道谁家闺女有这个福气。”
“七皇子克妻的名声你们不知道?”
“那怎么了,我若是有儿子,也还是想嫁给七皇子的!”
这些纪邀看不到,但他能看到将士们看他的眼神,全是崇拜与敬慕。不光因为他此次为阅兵操劳甚多,更多的想必是因为他人人平等的一番话,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从头到尾,又从尾回头,使臣团中没人出声。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纪邀归了皇子之列,一齐回到城楼上,迎接他的是几个皇子或不解或愤恨的眼神,纪邀通通装作没看到。
戚帝无声地看向他,但他却读懂了眼神中的赞许,随即示意张将军继续流程。
永安门下变换了阵型,道路两旁的军士三十步一人,犹如两条排列整齐的线。
“方阵入场!”
张将军介绍道:“此乃步兵方阵,乃我大戚人数最多的兵士,训练完备,战力极强!”
使臣们看着方阵,瞪大了双眼。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齐整的列阵,简直像是车队一样向前移步!”
“他们的行走方式十分奇特!”
庞将军答疑解惑,言语中带着几分骄傲:“此乃我戚国军队正步,接受检阅时所用,此外,还有便步,跑步,礼步等,不尽相同。”
“受教受教。”
“一,二,三,四,敬礼!”喊声震天,敬礼的动作,如同拓印,连角度都完全相同。
“这太厉害了!”
“这是弓箭方阵,领头之人是我戚国两位神箭手,可百步穿杨,一击必中。”
“他们都能走一样的正步?”
纪邀出声道:“正是,此乃我戚国统一制式。”
这简单一句话,透露出一个讯息:戚国军队训练有素,且权力皆集中于天子手中,统一指挥,并无分裂的可能,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一个国家军队的团结,象征着这个国家的团结以及实力。
众使者倒吸一口气。
“此乃器械部队,射程极远,威力极强。”
队伍中有投石车等攻城工具,十分庞大。
这!戚国将自己的武器置于人前?这岂不是相当于亮出了底牌?然而转念一想,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他们的确没办法制造出比戚国更加强大先进的武器。由此也可见戚国的目的,正是让他们绝了不臣之心。
“此乃骑兵。”不用多做解释,自己一看便知。
所有马匹居然都踏着相同的步子和幅度?这,这也太玄幻了!
牲畜不同于人,训练难度极高,只有亲身参与的人才知其中艰辛。然骑兵便成为了一大杀器——戚国的战马都训练有素。传到百姓口中又是另一个样子:战马有灵,然听命于七皇子,七皇子神人也。
戚国向使臣们展示了步兵、重步兵、骑兵、重骑兵、车兵、弓箭兵、水兵、工程兵、辎重兵、运输兵等。然而这居然都不是最令他们感到大跌眼镜的。
“敢问庞将军,那运输兵后面的是?”
“前方正是我军队的炊事兵。”
啥啊?炊事兵?没听错吧!
傲木嘎似是在找场子:“那不就是个烧火做饭的?难登大雅。”
别说是使臣,就是在戚国百姓自己心里,那炊事兵也就是个烧火做饭的。
炊事兵方队步履整齐,若是不说,根本没有人会把炊事兵和他们联想在一起,因为身材弱小,洪裘便是个炊事兵出身。
“可汗此言差矣。”纪邀望着城楼下,他还记得这些炊事兵当初被挑选出来的表情是如何诚惶诚恐。纪邀当时对他们言道:“炊事兵如何,同为大戚将士,你若不看轻自己,那便无人能看轻你。”
“水桶可装多少水,不看长板看短板。短板够长,水才装得多。再者,我戚国,本就没有短板。”我的炊事兵也个个都是好样的。
傲木嘎算得上是又在纪邀这儿吃了个鳖。
阅兵直到过了午时才结束,按说都该饿得前心贴后背,但使臣们分明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们都是带着自己国家的任务来的,却看清了自己与戚国的差距。
其中傲木嘎脸色最为不好。
又是宫宴,但凡是参与了阅兵的使者,都有些食不下咽。
“七皇兄真是厉害,弟弟佩服。”八皇子看着像是真心实意地叹服一句。
“纪邀,你可真是瞒得严实。”纪远显然是又恨上了。
“是父皇的意思。”求求了纪彦行你在天……在华国保佑我你爹以后知道了别怪我刷锅给他啊。
“七弟真是雄韬伟略,我拍马不及。”大皇子倒是实心老意。
“大哥言重了,都是为了大戚。”
“老七,”对面纪迎举起酒壶:“敬你一杯。”
“谢谢五哥。”这应当是他唯一没见过的皇子,看气质,应当是纪迎。对面笑笑没说话,看样子猜对了。
这个纪迎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浑身上下写着我好困好无聊,俨然是一副与世无争只想睡觉的模样。
要是自己不是纪彦行,他也想就这样当个咸鱼,看起来真是非常舒服,不得不说,五皇子真是会投胎,当咸鱼也没人敢动他,不像纪彦行,小白菜一颗,惨得要命。
一回头就看见傲木嘎端着酒杯盯着他。
“七皇子真不愧是七皇子,伶牙俐齿啊。”
“可汗过奖了。”
傲木嘎像是一拳打在眼前这个美人的软棉花上,都不知道接什么话,实在是憋得够呛,我夸你呢?
纪邀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好容易挨到了宫宴结束,准备回家。
他今天太累了,十八年以来,最累的一天,不错眼珠儿地盯着一切。
“主子。”
“德保,你怪我吗,我瞒你这么久。”他迟疑道:“你应当知道纪彦行回来过?”
德保摇摇头,“冒昧问您一句,我主子他,可还好?”
“他很好。说不准过几日,他还会回来。”纪邀认真答,问道:“你不怪我?”
“这想必也不是您所愿的。主子好便够了,此处人多眼杂,请吧,主子。”他会护着纪邀,一如护着纪彦行。
无论是扶阳,德保,还是洪裘,都令他十分感动。
这些人对他的好与真诚,不是因为纪彦行,而只因为他纪邀。
宣政殿后殿。
“都办妥了?”
福寿弓身:“陛下放心,都办妥了。”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陛下为何这样做,何不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你瞧老二那个样子,像是能等到顺其自然。”
今日福寿受了戚帝之命,散播了一些关于七皇子和军队之事。
也没有添油加醋,不过是将训练之时将士们所闻所感散播与百姓中与八方馆罢了。
戚帝有意为纪邀拉拢人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①,为君者,最重要的便是军心与民心。”戚帝拿出那只香囊抚摸着:“军心他已经有了,如今差得便是民心了。”
“陛下这般,七殿下会不会遭人妒忌惹来危险?”
“这是彦行必经的路。”他把香囊攥紧在手里:“不能承受这点风雨,之后如何承担一国之山崩海啸啊。”
福寿点头,这都是七皇子的命,谁知道是好是坏。想完了又坦然笑笑,他知道,陛下总是护着这个儿子的。
扶阳实在没明白为何自己多年的兄弟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看样子还能来回切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可他居然倾向于,纪邀说的全是真的。
同时他也不相信,他见不到纪彦行了。
扶阳喝下一杯桂花酿,想着假纪邀今日所作所为,的确不像是来暗害大戚的,但他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比如想要取代纪彦行?但若是对那人出手,会不会对真的纪彦行不利?
他透过酒杯,仿佛看着什么人,心下都是挣扎和愁绪:“兄弟,你到底,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