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苍凉的笑,他声音气力不足,沙哑而小声地重复:“Shiloh,你知道吗……是我……是我害死了Sheila……”
“我……害死了一个天真的孩子呢……”他说着,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眼角。
“不……”夏初跪在床边,紧紧握住他抓着娃娃的冰凉的手,哭着摇头,“Michael,不是你,真的不是你……”
“在她倒地前……我还答应她……答应她每年都陪她去动物园……”Michael痛哭着摇头哽咽,“我答应每年都陪她去动物园的……我答应过的……”
涩干的眼睛因为再次生生涌出眼泪而刺痛,仿佛眼睛是一道淋漓的伤口,而流出的是红色的血液一样。
Sheila的葬礼安排在礼拜三,一个清寒的雨天。
连绵的阴雨直到她葬礼的这天也没有停过。
阴霾乌云下的世界,是沁人心脾的寒意,所有的颜色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灰暗,连背后那葱郁树木的绿色,都像染进了几缕黑,深沉悲伤。
一个孩子的葬礼,来人大多都是圣玛丽亚医院的医护人员,他们或多或少都接触和照顾过Sheila,还有几个以前是Sheila在孤儿院的老师。所有人排排站立,都身着肃穆的黑色,大家全部安静地流泪啜泣着,没有人说话。
雨还在下,天气很冷。
Michael一袭深黑大衣,撑着黑伞静静站立在象牙白色的石墓和十字架前,冰冷的雨滴随着伞角顺流而下,他就站在那儿,手里拿着Sheila生前最喜欢的娃娃,目光寡淡,沉默无言。
夏初也撑着伞站在Michael身旁,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墓碑,心情复杂。
这样的场面,让她想起了自己养父母的葬礼,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一个美丽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一个叫做Sheila的小天使真的化成了天使。
所有活在这世上的人……再也见不到她了。
葬礼结束了,有人叹息,有人抹泪,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相互依偎安慰着撑伞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了Michael和夏初。
Michael还是呆木地伫立在雨中,久久不动,无数雨滴坠落。砸在黑伞上发出清新冷漠的声响。夏初望向他,轻轻握住他留在寒风中的手,而他手里还握着娃娃。
“你说……Sheila在天堂过得好吗?”他那被悲伤沉浸的眼神只剩下空洞,仿佛连悲伤都已经没有了。
夏初心痛地浅浅微笑:“当然,上帝一定很喜欢她。”
他缓缓蹲下,雨伞倾斜,水珠流下,将Sheila最喜欢的娃娃放在了十字碑前,放在了雨中,他好看修长的手指在雨中顿了一瞬,而后沾着冰凉清澈的雨水轻轻抚摸了下娃娃的头。
Sheila……安心睡吧。
如果可以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那么……就安心睡吧。
他站起,宛若天之骄子修长挺拔,随着摆动雨珠线的黑色雨伞毅然转身,带着夏初和保镖在一阵孤单悠扬的手风琴声中离开了墓园。
Sheila的死没有打倒Michael,反而使他更加坚定了保护拯救这世上所有孩子的决心。他会带着死去的Sheila一起,尽自己所能,用无限的爱去拯救所有挣扎在苦难中的孩子们。
Michael的心一直是那么柔软,他一直是一个那么温暖柔软的人,可是如今他的决心和信念却残酷得如同钢铁般坚硬和强韧。没有人可以摧毁这种信仰,这种融入骨髓血液的坚定信仰。
工作和慈善成为了他生活的重心。
一方面他全身心投入新专辑的准备当中,如痴如醉、一丝不苟地保证自己唱片的音乐水准,他已经为新专辑写了将近60首歌曲。他每天都在苦思冥想,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重复过去,过去的辉煌已经过去,他要展现给世人的是一个崭新的、强硬的、无人可替代的Michael Jackson形象和他的全新专辑。
另一方面他又在百忙之中抽空去看望世界各地的孩子们。他们有的在福利院懵懂无知,有的在医院病床上因受病痛折磨而脸色发青,却都那般天真年幼。他对所有的孩子一视同仁,为他们带去玩具和礼物,为他们加油打气,陪他们在地板和草坪上玩耍,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悉心呵护。
经常有他去过的医院打来电话说,有些孩子因为他的到来和鼓励病情大有好转,Michael为此感到激动而开心,他拜托电话里的人转告那些孩子们:“请告诉他们,一定要好起来,他们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他们好起来,我一定再去看望他们!”
夏初倚靠在门边,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从不打扰。
这就是Michael,这就是她深爱他不变的原因。
有时候Michael会觉得很抱歉,因为尽管他在忙碌时还记得照顾去夏初的感受,但是真正将心思花在她身上的时间却不是很多,他觉得有些对不起她。而夏初总是摇头:“不要因为我而拖累你自己的步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永远支持你。因为你做的,就是我想做的,我为你感到骄傲。”
他感动又无言地看着她,最终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心。”
她脸藏在他脖颈间,轻柔一笑,搂紧他:“这就够了。”
是的,无论是音乐还是慈善,夏初都义无反顾地支持他,除了一件事——整形。
Michael认为他和自己的新专辑一样,应该带来焕然一新的形象和气质,他想在自己的下巴开一个凹槽,就是人们常说的“美人沟”,他想以此来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男人味一点,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他需要突破以往。可夏初却无法认同。
“No,Michael……”她蹙着眉,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不要这样做,你不需要这样做,你现在很好,你现在的形象很完美!你不需要再做一些非自然的改变!”
“不。”Michael也摇着头,“我对自己永不满意,追求完美是我永远的习惯。这是为了音乐,为了艺术!”
“可你不应该将音乐和艺术建立在伤害自己的身体上,生命和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万一最后的手术效果并不能使你满意呢?万一手术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呢?这都是无法预料的事。”她严肃地劝告他。
可是显然,Michael并不为所动,他安抚她:“这只是一场小手术,Shiloh,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在你的骨头上切出一个豁口!这还是小手术吗?”她生气地歪头反问他,语气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不要担心,为我做手术的是全美最好的整形医师。”他认真地说。
“之前是鼻子,现在是下巴,那么以后呢?”她忧心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不安,“以后你会不会因为对别的地方不满意而再动它们呢?这是一个无底洞,Michael。”
她不为别的,只为他的健康和安全着想。
Michael听了她这话好像反而松了口气,大概是知道了她为什么反对的原因,他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对自己永不满意、永远追求完美而不停地做整形手术,别害怕好吗?我绝不会像你担心的那样陷入贪心的整形中无法自拔,我只需要在下巴上开一道沟而已,仅此而已!我并不想改变我的其他地方,我深知自然的力量,自然会帮助我们自我改变。相信我,Shiloh。”
夏初内心焦急却又无能为力,她咬着嘴唇视线飘忽地盯向沙发,又盯向水晶吊灯,深吸一口气再度望向他:“Michael,你知道我从来不反对你做任何事,只有这一件,我不能坐视不管。”
Michael沉默地注视着她。
“我反对你去做手术,Michael。”夏初望着他,红着眼睛摇头,“我不想你在自己的脸上动刀,我更不想你在自己的骨头上切出一个豁口。你知道那有多疼吗?”
“我知道。”他冷冷回答。
“知道你还要做?”夏初因为劝不动他而恼怒又伤心,她哽咽着拉住他的手求他,“不要做好吗……我不想你做……”
他静静站立,没有回拉她的手,眼神温和,语气淡淡:“我已经决定了,不可能改变。”
Michael做手术的那天,夏初在手术室外的座椅上呆坐了好几个小时,尽管所有人都告诉她不必担心,Michael不会有事,但她的心脏还是一直悬着,藏着隐隐的不安和紧张。
她坐在那儿,伏着身子,眼睛定定地盯着脚边的地面,指甲深深嵌在掌心里,钻心的疼。这一下午她的心情都很复杂,她因为他的生命安全而忐忑不安,又因为他的偏执固执而恼火生气。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听劝呢?为什么这个人就是这么任性呢?为什么他总是这么任性呢!
连外界的压力和歌迷的攻击都没有吓退她,可第一次,她第一次因为他的缺点而疲惫地产生了分手的念头,尽管只是一瞬间,但她没有感到惊讶。因为当你每次对一个人好言相劝却都被他谢绝的感觉,真的无力又心累。
无论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因为如果在他自己也摇摆不定的情况下,他可能会听你的建议,但一旦他自己决定了,那就是决定了,你的好意在他眼里只会变成讨厌的多事。他敏感地不希望任何人管束他、控制他。可他怎么就不明白,那不是对他的管束和控制啊,那是苦口婆心的劝诫啊。
夏初伏身垂着头,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下午五点,手术室的门开了,Michael被裹着纱布推出来的时候因为麻醉剂的关系还在昏睡之中,最后,他被推进了VIP病房。夏初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下巴上还渗着血迹的纱布,垂眸无言,她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他,她真不想踏进这家医院一步,真不想踏进这病房一步,真不想看到他现在躺在病床上昏睡的样子!
她愤懑又无奈地看着他熟睡的脸,真想从此再也不管他了。再也不管他,一身轻松。
说得容易做得难,她没有办法抛下他,也没有办法不去照顾他,但她没有消气,她可以选择继续跟他生气。她留在了医院全心全意照顾他,为他倒水,为他调整靠枕的高度,他不能张嘴吃东西,她就准备了不用咀嚼的汤水流食一勺一勺喂他……但她就是不跟他说一句话,更别提嘘寒问暖了。
她麻木不变的神情和紧蹙的眉头在向他宣告——她很不开心,她很生气,她在抗议。
而Michael也不想跟她说话,原因很简单,他也在不高兴。因为她反对自己,不支持自己,所以他就静静接受她带着愤慨和冷淡的照顾,沉默无言,闭眼睡觉。
Michael的脾性是那么的温柔,一个脾性温柔的人却固执地令人汗颜。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国王,他很专制,一旦自己决定的事,他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如果某人强迫他面对他不想面对的事情,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那么,他会将这个人推开,将他淘汰,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但夏初是个特别的存在,他无法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淘汰,因为她是夏初啊,他怎么能失去她呢?但他知道她因为无法理解自己而去说这些令他不开心的话,所以他跟她一样,本能地选择冷淡地生对方的气。
因为这次的整形手术,他们开始了冷战。
在Michael住院的期间,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更可恶的是,在这么难受的情况下还能撞见他最讨厌的家伙。
深夜11点,穿着病号服的Michael从主刀医师的办公室回自己的病房,明亮的灯光下,他看见了同样穿着病号服,左腿捆着白色石膏在走廊里单腿蹦跶的Prince。
这位爷前几天在舞台上表演,太过happy,蹦着蹦着结果蹦到舞台的黑洞里面去了,两米的高度让他的左小腿摔成了粉碎性骨折。
呵,这两个人还真是难兄难弟。
可Prince才不会老实地拄拐呢,他扶着墙,蜷着石膏腿在医院走廊里不停蹦跶,结果竟然看见了下巴包着纱布同样不太好看的Michael,身后还有夏初。
“呀——?”Prince小爷将小圆墨镜拉到鼻尖处,故作惊讶地咋呼了一声,紧接着一本正经地气人发问:“你怎么也住进医院啦?哇哦,你下巴咋啦?是被炸飞了吗?”
Michael瞪着他还未还嘴,Prince却已经反应迅速地开始开心地向他身旁的夏初打招呼了,他挥着巴掌小手笑眯眯地叫她:“Hi~Shiloh~~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