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刺痛还有心脏的颤动。她站在那里,呆住了。
医生不停地对他做着急救措施,他躺在地上,像个四肢无力、任人摆弄、毫无生气的木偶。
夏初缓缓后退了两步。
他被抬到了推轮床上,在一大群人的包围下,他被推进了设备齐全的急救室里。Bill和Miko还在剧烈地喘着气,Bill告诉Miko:“快打电话通知Katherine和Janet!”
Miko立即照办了,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了。
隔着急救室的玻璃窗,夏初可以看见那些医生在对病床上的Michael做什么,他们在尽全力拯救他。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死,只知道他病发的样子看起来很严重,至少,他的样子看起来是极度的痛苦。
大概过了十分钟,Bill才注意到她,她歪着头,目光麻木,神情平淡。
她这样的神情令Bill感到愕然。
注意到Bill在注视她,夏初走到他面前:“我还有事,可能要先离开了。抱歉,Bill。”
Bill说不出话。
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了眼急救室的玻璃窗,转而看向他,平静而淡然:“他会没事的。放心吧。如果还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联系我。”
这是一句看似安慰实则无情的客套。
她越是冷静理智,此刻看来便越是冷漠无情。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Michael,哪怕他此刻正躺在急救室里。就算她真的已经不再爱他了,最起码也应该等他平安地从急救室里出来,再离开不是吗。可是,她如此淡然地要先走了,仿佛此刻急救室里躺着的只是一个她认识、但不太关心的人。
身后的Michael还处在危险之中,夏初的背影已然在走廊里越来越远,直至最后抱着胳膊离开了医院。
从夏初离开之后,Prince就一直静静坐在父亲家的门前,目光虚无。
第二天了,他又坐在那里。
昨天Bill来的时候,他知道Michael肯定发生了某些不好的事情。Bill请求夏初跟自己回到洛杉矶去看望病中的Michael,她答应了。而他,没有阻止她。
尽管他知道,一旦让她回到他的面前,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是未知的。这对自己来说,非常危险。但,他还是没有阻挠。
他不想那么卑鄙。
他一直静静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父亲推着轮椅来到旁边,悠悠道:“没看出来,你倒挺大方。”
他淡淡地望了父亲一眼。
“有时候成功和失败,只用一粒沙子就能影响结局。你知道吗?”父亲看着他。
良久,John转着轮子离开了。
天色渐黑,天空尽头最后一点光亮是染着蓝紫色的晚霞,就像浪漫的梦境。当他还在思考父亲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时,一辆车在铁门前停下,从车上下来的是Aimee。
她是来接Prince的,明天晚上他有一场演唱会。如果今天他再不离开明尼阿波达斯,就真的赶不上了。
可是Prince还是静静地坐在台阶上,也没有理他。
几分钟后,他突然站起身,钻进屋里拿了什么东西。他套上了外套,然后去车库里推出了他的摩托车。
“你去哪儿!”Aimee睁大眼睛。
Prince跨上摩托,转动了车钥匙。
她知道他要去哪儿,Aimee远远地站在他身后:“你要去找她?你要去机场?”
Prince拧动手柄的那瞬,摩托车的引擎启动发出刚劲野性的咆哮声。
“你不能去找她!难道她比你热爱的音乐事业还要重要吗!如果你明天不出现在演唱会上你就是违约,音乐公司会将你告上法庭的!你知道你将会陷入什么样的境地吗!”Aimee喊道。
轰鸣声中,排气管阵阵尾气。
“Prince!”Aimee上前追了一步,她不可置信地站在风中,几乎急红了眼眶,“就为了她,你疯了吗?”
Prince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回头。
档位、离合、油门,在阵阵咆哮吞吐的尾气中,一车一人在引擎的轰鸣声疾驰闪去。
傍晚时分,蓝黑色的夜空下,带着毫不犹豫的决绝,Prince英挺深刻的眉眼还有飘荡的黑色头发定格在一阵急速模糊的风中。
Aimee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眼眶泛光。
Prince离开的几个小时后,已是深夜。
John坐着轮椅在自己家院子外面转悠,当他想要回去睡觉的时候,突然在墙边的草丛里看见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他弯腰捡起,举在面前眯眼瞧着——是夏初在时,被自己从窗户里扔出的金戒指。
失而复得。
夏初离开西达塞奈医疗中心之后,她没有直接打车回Bill给她安排的酒店,而是一直情绪平淡地晃荡在街头,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她的步伐不快也不慢,目光淡淡,一直静静地走着,她可能觉得夜里十点之前,她可以慢慢地走回酒店。
她被微风轻轻拂动着发丝,观摩着路上遇见的一切景象。
不知不觉,天色全黑,已经九点多了。终于,她离那家酒店不过隔着一个路口加一条街道。
距离Michael被推进抢救室里,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街道,高楼,霓虹,车辆,行人,一切都是如此平静,好像这个下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走着,没有注意到,Prince正抱着胳膊靠在酒店门前的路边,远远地注视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猝不及防的,她被一个迎面飞快骑着单车的年轻小伙子给撞倒了。她摔坐在地上,手肘和掌心都被地面磨破,迅速露出血肉,两秒钟后,是难以忍受的火辣疼痛,钻心刺骨。
Prince怔了一下。
骑车的小伙子吓了一跳,他惊慌失措是因为地上的女孩儿突然开始失声痛哭。
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撑地低着头,滚烫的眼泪暴雨般胡乱地砸在地上。她哭得那样痛苦,好像整个人都无法呼吸了。她满眼尽是沉甸甸的泪水,发出长长的如同窒息般的抽噎,仿佛是剧烈的身体疼痛才会让她瞬间情绪失控。
她一定伤得很严重,可能摔断了手臂。
小伙子吓坏了,连忙跳下了单车,蹲在她面前害怕询问:“你还好吗?你哪里伤了?伤得很严重吗?”
女孩儿无法回答他,因为她的痛哭程度似乎愈发严重。
Prince惊在原地。
在掌心和手肘上的疼痛袭来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外面有一层隐藏了整整两年的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保护膜,也随着这份疼痛,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刺破了,在五脏六腑间血流成河。
夏初觉得自己的胸膛被插进了无数细细密密的银针,钻心刺痛,千疮百孔,却冒不出鲜血。
这是比死亡还可怕的折磨。
而当隐藏的悲伤霎时暴露在空气中,便如湍急的河流般无法控制地喷涌而出,就像血淋淋的伤疤再次被人挖出血肉。
她不是身体疼,她是心疼。
曾经他是那么英俊健康,那么闪闪发亮,带着最纯真的少年气息,美好得就像受过天使的眷拂。
曾经他调皮,任性,却也单纯,善良;曾经他各种小毛病一大堆,像个教不好的孩子,同时却又拥有这个世界上最难得最宝贵的品质。
曾经他活力满满,光芒四射,也会惹她生气,穿着他的白袜子踢开他的拖鞋在家里窜来窜去。
可是现在,那个躺在病床上的面色惨白、虚弱萎靡的人是他吗?
那个嘴唇发紫像个病鬼一样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地被人推进抢救室里的人是他吗?
那个现在生死未卜,很可能在今天就结束生命的人,是他吗?
他问她还爱他吗,她回答不爱了,她没有骗他,她已经整整两年没有感受到爱一个人的感觉了。
可是明明不爱了,为什么还会感到无法形容的心痛呢?明明不爱了,为什么心脏就像被扔进了绞肉机里惨不忍睹鲜血淋漓呢?
还是她被自己给整整骗了两年,而大脑所传来的善意的谎言和保护膜在见到他之后,一切全部轰然崩塌呢?
地上奔溃痛哭的女孩令骑车的小伙子目瞪口呆,他不敢碰她,生怕会使她伤上加伤:“我送你去医院吧!我送你去看医生……”
下一秒,他已经被飞速奔来的Prince给猝不及防地推倒在地。
“滚开!”
Prince令人惧怕的呵斥使小伙子浑身一颤,他手足并用,慌忙地在地上后挪了几下,然后连滚带爬地扶起单车,飞速地逃走了。
Prince 竭力保持着冷静,但还是要藏不住声音里的惊慌和愕然,他蹲在夏初面前,温柔地摸着她的脸庞,低声细语:“Shiloh……Shiloh……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他从没有见过生性淡漠的夏初如此哭泣过,他被她吓到了。
夏初抬起头,美丽的女孩儿已是泪流满面。
她的样子令Prince的心跳赫然停止。
仿佛是在问他,也仿佛是在问自己。
她昂着脸,满眼绝望地望着Prince:“……我就是爱他,怎么办呢?”
也许是命运真的不眷顾Prince,他已经打开了夏初的心扉,甚至真的走了进去,就在他即将成功地攻破最后一道关卡的时候,因为Michael的出现,他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全部烟消云散,就像一堵墙还差最后一块砖就要完工的时候,一瞬之间全部轰然倒塌。
再给他一点点时间,只要再多给他一点点时间,其实就够了。
他和她的关系只需要一个界限的确定,但哪怕是一线之隔,结局可能就天差地别。
如果夏初已经跨过了那道线,也许只需要一天,也许只需要两天,也许只需要一个礼拜,那时有一千个Michael一万个Michael出现,即使会对她造成任何撼动,只要她已经选择了他,她坚定的心就不会再有任何摇曳。
然而现在,她还没跨过那道明确的线,夏初在朦胧的心境中就很容易自己摧毁和否定那些她还没有完全接受的情感认知。
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又变回了那个用自己的生命爱着Michael的女孩儿。
Prince注视着夏初,一股绝望的悲伤划破他的眼瞳,缓缓流出。
奔溃痛哭的这一晚,被包扎好掌心伤口的夏初,被Prince一路抱进了酒店房间。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洁白的大床上,然后看着床上的女孩儿侧躺着,蜷缩成一团。
他看着她,眼里的孤独和悲伤如同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尘沙一般,飘去了远方。
他为她盖好被子。
安静的女孩儿一直微微啜泣着,泪水浸湿了柔软的枕头,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最后再也流不出眼泪,抽泣着渐渐睡着。
而Prince,则一直静静地坐在床边,神色黯淡地守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凝视着她沉睡的面孔,他竟然轻轻地苦涩一笑:“原来你输得这么惨。”
他守着她,守到深夜,守至天明。
经过抢救,Michael平安无事,但此后的几天里,夏初却不再露面。
清晨,第一缕曙光透过玻璃窗斜射进病房。
Michael静静地靠在床上,眼神淡淡地望着窗外,隐约可以听见走廊里医生和护士们的脚步声,而他沉默着,纤长的睫毛下是苍白寂寞的面容。
只要门把手发出了一点儿声响,他平淡的眼睛便会立刻紧张地投去视线,好像一直在等待某个人的出现。
门被轻轻推开,是Katherine和Janet。
淡淡的,Michael收回了视线。
每一天,他都是这样。
尽管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再那样的苍白和虚弱,可是他麻木的神情总让人觉得,他似乎已经不再拥有灵魂。
父亲和兄弟姐妹们还有经纪人都来看过他,可是只有母亲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
每天,Katherine会坐在床边陪他说话,讲一些他小时候有趣的事,说他小时候LaToya给他换尿不湿的时候,他总是能趁人不注意爬到桌子底下……说他小时候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