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荷花悄无声息炸开,蹦出内里粉嫩的花瓣,馨香夹着湿漉漉的泥土味蔓延。
阮流愣住,一时来不及反应,只呆呆看着不可能出现在这的人。
他启唇,想说什么。
“小水——!”
阮流循声望去,乔既阳在不远处冲他挥手,衣摆被风卷起,冲他跑来。
要说的话被打断,不知几时才能再次提起。
“你没事吧。”
见阮流摇头,他才放下心来,调侃道:“看来日子过得几多舒心,脸上都长肉了呢。”
阮流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笑着回道:“再舒心也比不上外面,你进来几日了?”
乔既阳伸手比了个二,一双狐狸眼在他和云停身上打了个转,勾起一抹笑。
他凑近,用气声说:“这兄弟比我早上好几天呢!”
阮流听到后面,乔既阳明显在告状,话里话外都是云停小气,进来了不带他,想要独占自己。
城主府这地方偏僻,半天来不了一个人。阮流说清楚最近发生的事,乔既阳在一旁若有所思。
单单云停直愣愣瞧着他。
乔既阳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云停,看着阮流,会心一笑。
“我去看看这地方有没有机关触发,万一整体是个法器灵宝,我们出去还方便些。嘿!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说罢单手在头顶挥开一道屏障,往雨里走去。
头顶伞未收,雨愈发的大,伞面噼里啪啦响个没完。
阮流轻声唤:“云停。”
“听说你早就来找我了。”
他说这话时还趴着,也不管木质栏杆上残余的水渍,碎发贴在脸颊,好不可怜。
他自顾自道:“你总是这样,明明来找我了,又不愿意出现,总让我去猜去想,或者从别人口中得知。”
不声不响走了三年,换了名字、换了容貌,甚至还要假装不认识自己。明明早就入了幻境,却一声不吭躲起来,看自己为他难过、为他嫉妒。
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望向云停:“你说这是待我好还是不好。”
“抱歉。”
阮流心中难得冒气一股火,这几日的所有情绪纠缠在一起,变成理不清的线团。
他嘲弄一笑,勾了勾手指。
云停顺从半蹲下,视线终于平齐。
保护我、顺从我、在乎我……为什么就不愿意承认?
阮流伸出手,去揪藏蓝色衣襟,一白一蓝衬得手愈发细长白皙。
“还换衣服了?”
“对。”
阮流呼吸开始急促,眼睛水灵灵的,带着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凭着一股蛮力将人拉近。
“我讨厌你。”
说罢,嘴唇撞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心中倏然升起尖锐的报复感,泪珠子一滴滴往下掉。
师兄,你若是害臊,就推开我……
推开我!
少年吻得毫无章法,只知道去磨去舔,对方不张嘴,吃进去的全是自己咸涩的泪。
这就样吻了半刻,他不知含糊说了多少声“讨厌你”,云停依旧无动于衷。
阮流心凉了半截,牙齿恨恨咬上死闭着的唇瓣。
而后退开。
眼睛、鼻子、脸颊、嘴唇,所有都红的彻彻底底。
云停也没好上多少,唇上沁出一粒血珠。
“为什么不躲开!”
气血上头亲了师兄,脸上烫得要命,他偏过头,咬牙切齿却不敢正眼瞧人。
“你不是喜欢你师兄?”
好直白的话。
阮流面上更热:“谁说我、对!我就是喜欢师兄怎么了!”
云停垂眸,恶劣的情绪铺天盖地,只顾着不好意思的人看不见,不知道。
他嗓音淡淡:“你会开心吗,像这样?”
阮流紧紧攥拳,破罐子破摔,坏脾气地瞪过去。
“对!我开心!我就是喜欢……”
话音未落,胡言乱语的嘴便被堵住。
距离无限拉近,阮流方才看见男人冷淡眼眸中深沉的晦涩,吓得往后缩,后颈又被滚烫的手托住,往前送了送。
比起阮流的小打小闹,这个吻激烈到不可思议,唇齿交缠,水声啧啧。
云停简直像发了狠,吻起来就止不住,只能抓住唇齿短暂分开的空隙,吸上一小片空气。
他甚至希望对方能亲亲别的地方,不要一直抓着嘴作弄,真的要喘不过气了。
一只手托着后颈,一只手揽着腰,还有闲情抽空用手拨弄他的眼睛,教他闭眼。
唇被轻轻咬着,上颚也被戏弄般舔过。
除了不能呼吸,爽得不可思议。
一吻下来,不知过了过久。
阮流泪眼朦胧,只知道张着湿红的唇细细喘气,云停的手在他这里简直变成恶魔,凑过来要给他擦眼泪,擦唇边下巴的水渍。
他被吓得闭眼,发软的身子忍不住轻颤,却再也不敢后退。
云停双手环住已经瘫软,坐在地上的少年,鼻尖埋在松软细密的发间,轻轻嗅着、吻着。
他用虔诚的语气保证道:“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去实现,做什么都好……我做你的什么都好……”
“不要难过。”
*
乔既阳回来,见这两人挤得忒近。
床头吵架床尾和,矛盾解决了,那大家就可以一起快乐地探案了。
他走近一看,才发现不对,惊异的声音响亮。
“诶?小水,你衣服怎么脏了?”
他又看云停,发现这家伙嘴唇都破了一道口。
这是打架了?
他不说话了,把还在发呆的阮流拉到一边。
小声道:“你们打架了?你怎么不叫我,他把你……”
想到云停的嘴,他止住话头,看来对方没打赢,说不定是情趣呢。
下一秒就对上阮流羞怯水润的眼睛。
阮流声音小得像蚊子:“没什么。既阳,我问你,你和祝其金会亲嘴不?”
乔既阳脑子一下没转过来。
“祝其金?祝其金亲我干嘛?他还不够讨厌我?正经师兄弟干这事儿?”
说完,阮流的头低的更低,睫毛一颤一颤,唇红得不像话。
乔既阳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们——”
阮流打断他:“乔既阳!”
“好好好,我不说。”
乔既阳不解:“你们俩那啥这不很正常吗?”
阮流眼睛瞪得圆溜,提高音量:“正常吗?!”
“当然了。那兄弟多宝贝你啊,又是镯子又是灵力的。我们贴的近了还偷偷用眼神刺我。你不是不小心掉进这幻境了?当时他脸黑得吓人,我上去找他说几句话,身上那煞气活像要一剑砍了我。”
他幼时住在福利院,整日想着如何填饱肚子,早熟但不通感情之事。忽然到了修真界,爹娘没养他几年又匆匆去了。师兄陪他五年,也愣是没教过他这番事。
他清楚正常师兄弟,不会同他们这般亲昵,男女亲嘴叫夫妻、爱人。
可他同师兄都是男子……乔既阳又说这很正常……
该如何是好?
但好在气消了个完完全全。师兄弟哪有不吵架的,他和师兄还是天下第一好。
于是地拉着乔既阳,去找被丢在一边的云停。
他眼瞳还是沉得吓人。
阮流故作镇定,大声宣布:“我们得做正事了!”
*
阮流找到万苗生,忐忑解释忽然出现在城主府的两个朋友。
她只是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阮公子这般好,我就知道肯定会有人相伴。况且我爹最近接待的一位仙君,也念叨过你,还谢过城主府近日对你的照顾。”
所以那日万城主认定他是不同的,要讲万小姐嫁与自己。
阮流怔在原地,比这个真相,他更震惊风行止竟然提过自己,还应此感谢了城主府。
可是,这只是个幻境啊……
“他”不是还在他身边吗?为什么得知一个陌生人的行踪,为什么这么关心一个漠不相关的人?
阮流走回客栈,推开门,云停端坐在房间中央,视线交汇。
阮流没由来生出一个想法——在开门前,他似乎一直盯着门口,仿佛就等着这一刻。
阮流还是不好意思,匆匆挪开视线,一步步移到他面前。
他才发现,眼睛淡漠的眼睛熟悉到吓人,于是口干舌燥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面没说话。
一只有力的手攀附上手腕,将他扯过去肩并肩坐好,硬挺的鼻尖蹭过他的脸,温热的鼻息迷得人晕头转向。
似乎是在好好嗅他的气味。
阮流臊得慌,罪魁祸首还不自知,有一搭没一搭戳他两下。
最后还要用冷淡嗓音说:“我是那个意思。”
不止耳尖,阮流脸腾一下红了。
不行,他还是没办法接受。
其实在今天前,他还不能完全把云停和师兄看作一个人。毕竟长得不像、声音不像,唯一相同的,是那独一无二的剑气。
所以气极之下,狠狠叨了师兄一口。
放在以前,他千般万般生气、发脾气,也是没那胆子去亲师兄。
偏偏今天,他敢了。
亲了就算了……但他又可以将他们看作一个人了。
听完师兄这番话,他理应心如死灰,想着师兄只怕是在找机会找他算账,可心脏活得好好的,甚至跳得厉害。
师兄莫不是生气了,故意如此?
阮流想到这,睫毛颤了颤,如以往撒娇般贴上云停。
这动作三年没做,他都有些别扭,还悄悄抬头,小心打量神色,没以往大方,显出几分稚嫩青涩。
沾灰染湿的鹅黄色薄衫没换,蹭在藏蓝色袍子里,一轮明月入了水,嫩生生得不可思议。
云停垂眸看他明显讨好的动作,鼻尖若有若无蹭上柔软的脸颊,妒意消下去,手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