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喜歡什麼地方?」
「摸起來的感覺好奇怪,跟大家都不一樣,連老虎都不喜歡我用那隻手來摸牠們.......只要我伸出那隻手,牠們都會跑掉。」
醫療開發部曾經有考慮過是否要在義肢上重現體溫,但考慮到有可能會增加義肢的重量,以及造成使用者燙傷等疑慮,便將這項提案給擱置。
「原來是這樣子。」
得知原因的五虎退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再繼續責怪審神者將義肢亂丟一事。
「主人您有摸過我們的本體刀對吧。」
從暖桌裡把有些熱昏頭的狐之助抱出來的清光湊了上前,輕輕的握住審神者僅剩的那隻手。
「主人,我的名字叫什麼?」
「加州清光。」
「那我的身份是什麼呢?」
「是刀劍男士。」
「沒錯,我本身只是把沒有體溫的冷兵器,那麼,您會害怕碰觸真正的我嗎?」
看著清光的臉,審神者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害怕與刀劍這類的武器接觸。
五虎退擡起臂膀,將拿在的義肢遞到主人面前,他認為老虎們抗拒再生手臂的碰觸是事實,但不是主人不喜歡戴義肢的主因。
在兄弟中性格偏柔和的五虎退,並沒有選擇將這件事戳破。
「老虎牠們只是還沒習慣那隻手的觸感,我...我認為您再多跟牠們互動幾次,牠們就不會再有那些反應。」
他們的主人還是個需要刀劍男士們照料的孩童,但也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給什麼衣服就穿什麼衣服,毫無意見的孩子,隨著年紀增長逐漸發展出屬於自己的審美觀。
審神者有些抗拒的看著眼前的再生手臂,默默地抽回被清光握住的手,在經歷了片刻猶豫,慢慢地拿起那隻毫無溫度的人造軀幹。
在戰爭中被炸斷消失的手臂,是不會回來的,主人終生都必須仰賴義肢,才能維持與一般人同樣的日常生活。
與溯行軍之間的戰爭隨時都有可能結束,付喪神們也明白,自己無法永遠陪伴在審神者身邊,往後陪伴審神者活下去的,無法保證是現在伴隨在身邊的刀劍男士們。
因此不管主人願不願意,終究都得學會與義肢共存。
「.......我會再試試看。」
「嗯,加油。」
確認再生手臂已經被主人拿穩後,五虎退鬆手向後退開,向主人與清光行了個禮,便帶著老虎及狐狸們離開現場。
「清光。」
「嗯?」
「為什麼我一定要戴這個?」
「因為這樣您才能做更多事情呀,只有一隻手,是很不方便的。」
這個過於標準的答案,完全沒辦法說服讓審神者,只見審神者鼓起臉夾,明顯是在鬧脾氣。
「是醫生跟你說的嗎?」
「就算醫生沒有說,我也認為您應該要配戴義肢。」
即便站在眼前的,是自己親手拉拔長大的主人,清光也明白作為一個撫養者,還是有不能退讓的底線。
如果哪天他們不在了,審神者也要具備基本的日常自理能力。
「主人,您無論如何,都必需學會使用這隻手臂,這對您不會有任何壞處。」
清光語重心長地對審神者說到。
「人類有句話是這麼說的:雙手萬能。兩隻手能做的事,比一隻手要來得輕鬆,也能做到更多單手做不到的事。」
「比如說?」
「比如說...編織之類的。」
「可是我又不會編織。」
「這只是比喻。」
好不容易搞定了審神者鬧脾氣的問題,把人交給恰好路過的浦島虎徹照料後,清光走向旁邊的壁櫥拉門,開啟拉門後從裡頭端出一隻籃子。
清光端著籃子走回到暖桌旁,掀開被子坐定後,拿起籃子裡的棒針,繼續先前的編織步驟。
那是條帶有冬青的葉子,與鮮紅色果實圖案的圍巾,清光仔細地檢查昨天織好的部分,確定沒有跳針、或是哪裏織錯後纔開始。
今年的冬季來得晚,溫度也降得比往年要來得低,審神者前陣子在戶外玩時不小心得了小感冒,清光擔心主人若是不穿暖一點,可能會得到更嚴重的疾病。
從秋季初開始織的圍巾,也來到了收尾的階段,清光微微眯起眼,指腹撫過圍巾表面的圖案,對審神者的疼愛之情近乎快要從他的眼中滿溢出來。
「欸~已經完成了啊。」
身後出現的聲音讓清光回過頭,只見大和守安定站在拉門旁,懷裏抱著剛簽收的包裹,兩眼好奇地看著清光手裏的圍巾。
清光看了看安定抱在懷裏包裹,心想他肯定又在網路上看到了什麼新奇的東西,就毫不猶豫的買下去。
「是啊,幸好圍巾不會耗費太長的時間,如果是毛衣這類的,可就沒辦法這麼快。」
站在門外的安定走進房內,彎腰拿起籃子裡的一顆毛線球,在手裡輕輕把玩。
「毛線還剩不少,你還要做手套或是帽子給主人?」
「都可以,但比起那些尺寸固定的東西,我更希望能做些,能夠長久陪伴在主人身邊的物品。」
安定看著手裡的毛線球,回想起以前發生的某件事情,不由地笑了起來,笑得旁邊的清光滿臉疑惑。
「你還記得主人以前,曾經跟我們吵著說,想要一件新選組的羽織。」
「當然記得,最後還是你把一件羽織送給主人,這事才告一個段落。」
「是啊,主人真的很喜歡新選組,還特別喜歡把沖田總司的故事,當成牀邊故事來聽。」
說到這,他們倆同時笑出聲來,主人纏在他們身邊,小手緊抓著他們的衣服下擺,吵著要他們說故事的景象還歷歷在目。
「同樣的故事明明都講過好幾次了,就是聽不膩。」
安定把手伸向籃子,拿起顆柑橘薑糖往嘴裡送,薑的味道伴隨著柑橘酸甜的氣味在舌尖擴散。
右手的棒針穿過圍巾末端的洞,左手的棒針隨著動作往後退,右手食指不忘了拎起落在旁邊的毛線,將毛線繞過右手的棒針進行收尾,重複相同的動作直到抵達最後一個洞才結束。
「完成了。」
清光抽出棒針,滿意地打量自己的作品。
「哦,看起來真不錯,主人一定會喜歡的。」
「那當然,只要是我送的東西,主人沒有一樣不喜歡。」
講到這裡,清光驕傲的挺起胸膛,身為冬青本丸的初期刀,與審神者的羈絆遠比其他刀劍還要更深。
「說起來,我們這座本丸的標誌-冬青,花語有庇護、保佑和長壽的意思...真的很適合我們的主人。」
坐在旁邊的安定傾身向前,拿起圍巾的另一端到面前打量。
「啊!你居然還把自己的刀紋織進去、清光你太狡猾了!」
清光迅速從安定手裡抽回圍巾,免得花了不少心血完成的作品,被沾在他指尖的糖粉破壞。
「我哪裡狡猾?安定你要是不甘心,就自己動動手,做個有刀紋的手作品給主人不就好了。」
這句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自認手拙的安定而言,根本做不出像清光那麼完美的圍巾。
正當兩刃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在客廳裡爭論不休時,空氣中突如其來的出現股異常的波動,清光立即起身推開拉門,兩眼直直地盯著上方的天空。
明白是結界發生異常的安定也跑過來,與清光一起檢查結界是否有破損。
「如何,你那邊有看到什麼嗎?」
清光對著在走廊另一端的安定問。
「我這邊沒事。」
每座本丸外圍都設有結界,結界的作用不僅是保護,也有相當優秀的隱蔽能力,避免被敵人給捕捉到。
他們仰望著那片灰濛濛的天,從雲層間落下的雪花又變大了一些,緊張的情緒有如枝頭上的積雪,壓得有些喘不過氣。
「到底是什麼東西...?」
清光對著降雪的天空喃喃自語。
他們並沒有在這側找到結界破損的痕跡,若是結界出現損毀,本丸的警報裝置會立刻啟動,也會有其他本丸的援軍抵達現場來支援。
如果把結界比喻成水,剛才他們感覺到的異常感,等同於水中生物在水面泛起漣漪時感受到的波動。
儘管只有一點點,在剛才的波動中,他們隱約感受的一股細微的、從未在這個異界裡感受過的氣息。
「清光,你覺得那個是什麼。」
「不清楚,不過對方感覺也沒帶惡意。」
「如果只是不小心撞到還不打緊,我比較擔心...那會不會是溯行軍派來的調查員。」
安定的擔憂並非毫無道理,與他們糾纏多年的時間溯行軍並非泛泛之輩,策劃計謀的手段可不輸給時之政府這側的成員。
「還是調查看看比較好。」
他們回頭看向躺在榻榻米上休息的狐之助,雖然這麼做有些殘忍,不過為了審神者與本丸的安全著想,還是得盡快把牠叫起來才行。
他們帶上還沒完全清醒的狐之助,一前一後的跑出客廳,快步往設有與時之政府通訊裝置的房間跑去。
而在同一時間,被浦島虎徹帶離客廳的審神者在波動消失後,趁著刀劍男士們忙著檢查結界,沒有多餘的精力分神的空隙離開現場,獨自來到本丸內一處較為隱密的區域。
沒有舖設暖氣管線的走廊地板相當冰冷,尤其是暴露在外的濡緣,即使穿了厚厚的襪子,踩下去的瞬間仍會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此刻的審神者站在濡緣上,兩眼直盯著將本丸與後山阻隔開來的高聳圍牆,在波動尚未出現前,審神者就隱約感覺到,結界外似乎有什麼東西。
在附近的櫃子裡找到了暫時收起來的室外拖鞋,審神者俐落地套上鞋子,口裡發出「嘿」的一聲跳下濡緣,頭頂著雪花筆直地朝那堵高聳的圍牆靠近。
牆外除了綿延的山巒外,還有幾顆果樹,每當收成的時節到來時,審神者便會與短刀們帶著提籃,開開心心的來到樹下採收果實。
「欸!」
審神者對著眼前的被積雪覆蓋的景物,扯開喉嚨喊。
沒有任何聲音回應審神者的呼喊,但是審神者沒有放棄,繼續對著牆外喊話。
『...誰?』
聽到回應聲的審神者興奮得兩頰脹紅,自己的直覺果然沒有錯,在堆滿積雪的白皚皚圍牆外頭,真的有人存在。
興奮的情緒湧上心頭,審神者完全不管對方是否帶有敵意,直接開心的向對方搭話。
「我是這座本丸的審神者,你是誰呀?」
『......不可以過來,也請您不要跟我說話。』
牆外的聲音給予了拒絕的答覆,那聲音聽起來比自己還要年長,也許對方是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你在那裡做什麼,你受傷了嗎?」
「我沒事,您不必擔心我。」
「那你為什麼要待在外面呢?下雪時空氣總是又濕又冷冷,一直待在戶外很容易感冒。」
每逢接近秋冬的季節時,清光總是會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一邊叨唸一邊把收納在壁櫥裡的衣物給拿出來整理。
『別問了,快回去屋子裡頭。』
柔和的聲調瞬間轉為嚴厲的落差感,使得審神者感到有些畏懼,審神者的心中還有很多疑惑,可是眼下的情況,就連小孩子都明白不該再追問。
在那之後,不論審神者怎麼喊,牆外的聲音都不再出現,尚未完全掌握氣息感知這項技能的審神者只能盯著牆,心想不知他是離開了、還是鐵了心不再回應。
「主人、您怎麼會在這裡?!快點進來、危險說不定還沒解除!」
小小的身體被雙結實的臂膀從後方摟住,審神者向身後看,映入眼中的是張右眼被眼罩遮住的臉孔。
「現在還不可以亂跑,敵人說不定還在附近,籌備第二次攻擊的機會。」
原先在二樓檢查結界情況的燭臺切光忠發現獨自站在圍牆邊的審神者,連忙拋下檢查的工作,跌跌撞撞的跑下樓,連室外拖鞋也來不及穿上,急忙把審神者帶回屋內。
「我知道了...」
看著燭臺切那雙踩在冰冷地面的雙腳,審神者乖巧的點點頭,跟著他回到本丸。
離開庭園時,審神者悄悄撇過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