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大陆5重生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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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大雪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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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琴声瞬间便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掩盖,铮铮然奏出初阳普照,可在场分明没有一个人拨动琴弦——裴安之向后看去,那声音最初传来的方向,一道灵息已被太阳光遮掩,可却依旧如同一把水流一般涌进他的耳中、他的心里。那模模糊糊的琴的虚影停留在腕间,楼澜以手轻轻抚上琴上梅花纹路,手指轻飘飘拨开两音,炸开的却是一阵杂而不乱、有条不紊的琴音——再听一阵,方隐隐察觉这竟就是此前抵挡毒山时德音门众弟子众志成城所奏成的琴音总集。楼澜不知用什么法子将它们尽数压在琴中,蛰伏到此刻,终于大仇得报,一泻千里。

燕应叹被这琴音一震,眼瞳瞬间收紧,那紫黑色的瞳仁立时变得猩红,浑身的魔息如同烟花似的炸开,涌成一堆带着隐隐红色的血雾,同时四肢被束缚在一个看不见的绳索上无法行动,短暂地停滞了一刻。也是此时,柳轻绮一直冷眼旁观着他的目光终于收回,转过头去望着身后的人。他还是比他矮一些,叫柳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这么近的距离,连眼泪的颤抖都看得清楚。可他的眼中却什么也没有,没有眷恋,没有哀伤,甚至没有愤怒。也许有的所有的一切他都没有,存在的只有空。“空”,空,空空如也。

柳凛抬起手,摸了摸他沾满血的脸。手指一蹭,满掌黏黏糊糊得难受,可却擦干净了他半张脸。这能让他勉强看清面前这个人的脸,而他呢,乖巧地将脸送上去,任由他捧在手里。柳凛的手指从侧脸一直划到下巴。与近期所有的遭遇都不同,他的动作温柔得像是抚摸一只兔子,安抚一只害怕的小猫,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对着那张脸左看右看,最后轻轻笑了笑,很是释然一般。

“你长大了。”

他替柳轻绮将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

“越长越好看,越大越漂亮。师尊以前也不是没想象过你长大是什么样子,可没想到原来能成这样呢。”

“和师尊长得不像。不是吗?”

声音温柔得坠入湖中也一定不会激起任何涟漪。这时,柳凛始终平静得像是不会有任何情绪以来阻拦的眼神才终于产生了变动。他望着面前的人,直到手指被湿润的泪水浸透,直到看到柳轻绮通红的眼眶。他紧紧握住了剑,肩膀微耸,呈现一种戒备的态势,可身体却颤抖个不停。声音也是颤抖的,如同覆满了细雪的枝头,轻轻一晃便能扑簌簌掉下来一片糖似的雪白。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也格外的沙哑。

“这不是你的家吗?你为什么要毁了它呢?”

柳凛的声音依旧沉稳而温柔:“傻孩子。我想把你带走。”

“为什么?”

“我讨厌他们,也讨厌那个魔族的小子。你被他们害得好惨,师尊心疼。”

“你刚还要他杀了我。”

“我瞎说的,为了安抚他。”

“我不信。”

“你别学坏,别说不信。师尊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是一种类似于哄骗似的语气,像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睡觉。柳轻绮闻言却浑身一抖。他一把甩开柳凛的手,后退两步,像是拼尽全力压抑着自己出剑的冲动,可喉结颤了两下,吼出来的终于还是那带着哭腔与怒火的质问:

“你一直在骗我!”

“从小到大,从以前到现在……你一直在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柳凛似是愣了一下。他往柳轻绮身后看了看,却又被他牢牢挡住。柳轻绮上前一步,拿着剑的那只手还在抖,另一只手僵硬在半空,无论怎么样也落不下去。他的眼泪流了满脸,冲得刚被擦干净的侧脸又满是血污。柳凛嘴唇张张合合。他脸上出现了一瞬慌张茫然的情绪,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柳轻绮垂了眼睛,没有给他更多沉默的时间。他擦了擦眼泪,再抬起眼时,泪水又喷涌而出,脸色却已变得格外冰冷。

“我知道你骗我,我知道了你骗我……但其实我一直知道,师尊。我只是不愿承认,因为我还在乎你,我还想着你,我想哪怕你死了,我也要一直记得你,哪怕这条命我已经不想要了,我也得为了你活下去。”

他低下头,又擦了一把眼睛。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师尊,我……我恨你。我恨你。”

他喃喃开口,却突然笑了一下。握着剑的那只手愈紧,全身的灵息被调动,全部聚集到右手剑锋。一瞬间,剑纹猛地爆开一阵金光,与日光恍然相撞,呲得一声裂开一声巨响。剑身上神秘古老的剑纹辗转翻腾,绕着他的身躯转了三圈,最后落于眉心,倏地一爆。

柳凛双目大睁,想要上前,但身体却熟练地后退回避,剑锋嗡鸣中猛地劈出一剑,可被金光吞没不说,也在此刻听到了骨缝里传来的挤压碰撞般的令人悚然的声音。他大惊失色,那古井无波的从容镇定终于彻底消失了,连忙抬手轰出一道灵息,意图将柳轻绮驱离自己的范围。可为时已晚。这一切只不过发生于一息之间,只是在当事人的回忆中被无限拉大。他知道他的笑容很不好看,但他明白自己就是应该笑一笑。也就在这笑勉强被挤出时,太阳彻底突破云层,洒满他的全身,照亮了那团刺眼夺目的金光,也将他整个人包覆于其中。

他松了手,剑当啷一声落到地上,四分五裂。同时,那团包裹住他的金光也开始出现裂纹。破裂声在寂静中显得如此喧嚣,直至那个临界点的出现,金光彻底破裂,所有的光芒也在此刻突然消失。柳轻绮摔落在地,后脑狠狠磕到地面上,几乎是瞬间就没了意识。而柳凛一把捂住胸口,急急后退数步,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脸上也开始攀上半面虬曲的青筋,隐隐能看到其中即将爆裂的血管。也在这时,身后一团魔息骤然爆开,在一段令人眼花缭乱的扭曲的空间被扯开后,燕应叹如同一道闪电般从里面窜出,抬手要去抓柳轻绮的身躯。

柳凛的躯壳正在迅速枯萎。他就好像此前所能见到的那些破碎的躯体一样,仅仅只是依靠一颗还能呼吸的肺和跳动的心脏存活。黑气从脚底窜上,很快席卷了他的双腿,最后是双臂、脖颈、乃至于面颊与头顶……只要有气息逼近,那儿的肌肉便会立即枯萎溶解,仿佛最终目的是要将他变成一副骨架。

死亡的征兆首先出现在肌肤,最后骨髓里的疼痛让他再无法进行接下来的任何动作,不得不转身离去。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越过沟壑看向远方隐隐的山峰,便化作一道金光,转眼御剑而去。

燕应叹要去抓柳轻绮的手迟滞了。他虽然挣脱了束缚,但是眼眸的颜色却依旧没有变化过来,带着那如血般的瞳孔,手在即将触碰到柳轻绮的衣袖时,一咬牙想要顺手将他也带走,一阵威压却突然从头顶降临,他立即抬头去看,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头顶不知何时突然乌云压城,一大片黑沉沉的云层遮盖了日光,使得刚到来的白昼又像是回归夜晚,虽然并没有任何声音,可就是这样的寂静宛如一把刀子,将黑夜中所有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尽数剥离挖穿。胸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悸,仿若深陷一条无人走过的小路中央,四周是黑漆漆的没有光的森林,寻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来路……乌云是一种无声的尖叫,轻轻张一张口,就能震得他浑身发麻。

也许有人在突然见到此等异象时还会好奇惊异,但,谁也不会比他更明确现在的情形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是掌门剑要出世了。

燕应叹眼中的猩红又多了一层。一瞬间,他满眼涌出尖锐的杀意,风雨剑明暗不定,发出阵阵低沉的嗡鸣声。但翻滚的魔息提醒了现在他的境遇,于是剑锋下压,手腕收回,将这杀戮的意图死死压抑在掌心,硬生生抵了下去。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毅力,也是它方能催促着他直起身,已要到手的年轻人也不得不放下,任由他也像一片云般轻飘飘地落回原地——燕应叹的脸上魔息纵横,脸上的肌肉紧了两分,迟迟不肯松快。他紧盯着柳轻绮的手,无奈何收回手,趁着那乌云尚未落到自己身上时,想也不想便纵身而起,朝着柳凛离去的方向追去。

转眼间,一切重归平常,一切恍若从未发生。这些可怜的、年轻的孩子们被吓呆了。他们或坐或跪,难得的站立着的也扶树而靠,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在燕应叹消失后,头顶乌云也渐次退去,露出了已然高高悬挂在天边的太阳。这日光热情、温暖,晒得冰冷的骨头也仿佛有了慰藉,却莫名给世界覆上一层陌生的感觉。柳轻绮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睛。手边是破碎的剑锋,分崩离析、千疮百孔,如同现在的振鹭山。

那原本握在掌心的剑柄也失去了光泽,如同一块废铁般躺在他身边,随着来人的脚步而微微震动。它明白,会有无数人向它奔来,会有无数泪水向它涌来。这熙熙攘攘的叫喊就是证明,没人会因为它从此成了一块破铜烂铁而鄙夷它、歧视它。可如今所有的感觉就好像日出的那一刻,像说出恨这个字时,如同在光天化日之下经受的那场屠杀。它没劈到它的身上,却劈到了它的心上。疼痛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无情地淹没了它。那一刻它明白,这种感觉势必会缠绕它的一生,除非有某一日它如同现在这样、好像现在这样——

大雪封门。

太阳像一把剑一样狠狠刺入眉心,刺激得它睁不开眼睛。眼前恍恍惚惚一片血红,却是生命的颜色。阳光如同一片汪洋,托着它摇摇晃晃、兜转悠游。多美好、多温暖的白昼,好像振鹭山时有时无的玩闹似的早春。是啊,是啊。美丽的太阳,美丽的春天。“明日”来了,“明日”结束了。

它死了。

新的一日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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