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一声轻响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谁在那?”尼尔条件反射地把格洛丽亚护在身后,后者却只是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语调温和从容。
“别担心,我总觉得那脚步声有些熟悉,”说话间,格洛丽亚眼中闪过些许柔和意味,“真是令人无法忽视呢,这种干净纯粹的,仿佛散发着迷人香气的灵魂……”
“嗯,你在说什么?”尼尔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却见少女笑颜如花,只看着迎面寻找过来的其中一人,面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期待和满足。
“没什么的,只是觉得……真是太好了,我们误打误撞的,竟然就碰到了我们想找的人,”格洛丽亚的声音温柔,说话间,她担忧地看了看自己背后的铁栅门,“外面的情况很糟糕,那些人简直像是被恶魔附身一样,会攻击和吃掉其他人,我们还是不要往前走了。”
“是啊,简直太危险了,”尼尔连连点头表示肯定,“我和你们说啊,我刚才还以为我闷逃不掉了呢,你们绝对想象不到彻底爆发的死亡领域究竟有多么可怕……”
“说起来,你们这段时间里都在做些什么,迪娜和凯斯呢?”露比上前一步,摸了摸重新变回橘猫蹲在自己肩头的安塞西亚,“我们刚才经历了一些变故,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地方才行。”
至于死亡领域的事情……这是她身为自然之心的责任,等她把队友们安置好,再自己回来看看,寻找与始作俑者有关的线索吧。
等到她彻底掌握家族树赐予的权能力量……
想到这里,露比用力摇了摇头,不再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也罢,这些都是后话了,她总不能连累自己的队友们一起经历这种必定会死亡的命运。
“你说我们吗,我和格洛丽亚都快把这地方的地底逛遍了,谁都没找到,还累得要命,我都不知道我先前经过多少道门了,”提到这个,尼尔就觉得双腿发酸,“风暴之神啊,你们一定要试一试从刚掉进这里开始就一直在不停走路拆门的感觉,我都已经拆了至少有五十道铁门了,才好容易找到你们!”
“你说的……是这里?”露比愣了愣,看了眼自己刚刚走过来时看到的墙面,又看看尼尔闯出来的那扇铁门,怎么看都不像是后面会有几十道门的样子。
“你们这是发现什么了?”尼尔见队友的表情不对,就忍不住开口多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道门后居然会有这么多我没去过的地方,”露比抓了抓头发,指了下自己身后那处看上去一目了然的结构,“我们就是从前面过来的,那里只有三条走廊,我们在第一条走廊里找到了皮耶罗,才刚进到第二条走廊里,就碰到了你们。”
说到这里,露比微微耸肩回头看了看一直沉默着,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的海因里希。
“哥,刚才发生太多事了,我还一直没有来得及问问你,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只是在想,这次死亡领域来得太蹊跷了,”被她问到之后,海因里希猛地回神,迟疑片刻,他谨慎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吗每一次死亡领域出现的时候,我都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注视一样,我在想,它会不会只是我的某种错觉,直觉又告诉我,这或许不是个巧合。”
这话一出,露比垂眸沉默。
她也回忆起这两次死亡领域出现的时候,自己那点一瞬而逝的被注视感,被海因里希这样一提,她也禁不住开始随着这样的思路继续向下思考起来。
同样的事情发生次数多了,就不能笼统地用一句巧合概括,尤其是在同样的感知出现在不止一个人身上的时候。
“格洛丽亚,尼尔,你们有过这样的感觉吗?我是说,在冒险者码头的时候,还有在我们刚刚进入黑塔的时候,”略微思考片刻,她选择向其他人求证,“那是一种好像被什么人盯上的微妙感,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某个地方发现了我们……”
听到这话,格洛丽亚面露意外神色,她眉心轻蹙,沉默了一小会儿,歉疚地看着她微微摇头。
“抱歉,我……从来都没有过同样的感觉。”
“我也没有过啊,”尼尔抓着头发冥思苦想,却只觉得自己的头发又想得掉了一大撮,“不可能吧,要是真出现这种家伙,那我们岂不是背后一直跟着什么奇怪的诅咒了?”
“嘶……”被他这样一说,露比也觉得背后发凉,冷汗冒了一茬,“算啦,既然我们已经汇合,人也没有受到什么其他的伤害,我们就先去另一条走廊看看吧——我有种直觉,迪娜和凯斯也许就被困在了那里的某个地方。”
这样的说法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尤其是已经不停地奔波了不知多久的尼尔,他在见到自己的其他队友之后就像是狠狠地松了一口长气,一边离开原地,一边还后怕地看了看自己背后那扇关闭的铁门。
……
另一边,科林城堡。
灾民们饥饿的惨嚎声不断从护城河另一端传来,死亡的黑翼在来到这座城堡之时便悄然停驻,引得城堡内部的许多普通人也像那些灾民一样,疯狂地啃食起周围一切东西。
那些人并未将灵魂奉献给自己的贪婪情绪,却没有逃过这一次注定的劫难。哪怕是哪些勉强因为权能保护而苟延残喘的人们,也只能想方设法地在这座恶魔进驻的城堡里,依靠躲避和战斗求得一线生机。
被权能影响的人们不停地吞噬食物和水,又因为无法承受过量食物的摄入而腹部涨破,暴毙当场,而吞噬却仿佛成为本能,他们无法停止这样通往死亡的过量进食,只能面露绝望地呜呜哭喊着,阻止的动作却只让他们的手臂抓向更多食物,拼命塞入口中。
转过一天时间,他们疯狂吞食的对象就换成了他们能看到的一切东西——宝石、小雕塑、亚麻衣服……就连城堡的墙根都没有躲过一劫,被饥饿成狂的人们啃得七零八落,而那些陷入疯魔的人们却似毫无知觉一般,哪怕腹部已经不自然地涨大,唇角流血不止,他们仍然趴伏在地上,扭曲着身体试图吞咽更多他们肉眼看到的东西。
“母……母亲,怎么办啊,”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国王卧室里,瑞恩·雷蒙特哭丧着脸,躲在索菲王太后身后一动不动,他们的面前,即将同化为魔偶的女子僵硬地站立着,挡在那扇被全屋家具严密封起的门前,而那扇门却无法阻挡外界那接连不断的咀嚼声响。
他们匆忙拿进房间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外面那群饥饿的疯子随时随地都可能破坏房门,闯进他们最后能找到的躲避之处,而他们却无法通过窗户或密道之类的地方逃生——哪怕逃出城堡又能如何呢?城堡外的街道也只会是一副同样可怕的场景,不会让他们多存活哪怕一天时间。
人类的惨嚎接连不断,他们已经不敢想象都城的街道上又会变成怎样凄惨的景象——就像以往的所有死亡领域一样,人们在极度饥饿的驱使下互相吞噬,直到力竭而亡,或是被那些尖锐的“食料”刺破腹部,而他们唯一的生还希望,就只有这间摇摇欲坠的卧室,以及……
在一片黑影到来之时,索菲王太后若有所感,她挣扎着冲向窗外,抬头看去,却见整片天空都被邪异的漆黑笼罩,从那片深沉天幕之中,隐约的注视感落在那间孤岛般的卧室,如同地狱最深处的恶魔,悄然在此刻醒来窥探人间。
黑雾如同有生命的液体般沸腾不已,片刻,它凝结成一只贯穿整个天穹的巨大鸟类。
它犹如在地狱中燃烧的黑色火焰,张开双翼,将漆黑的权能之火丢在街道的每一处地方,不断燃烧并吞噬着死亡领域所造成的绝望情绪。
紧接着,巨鸟长喙大张,从中飞出一只更加凝实的鸟类。
“真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一阵沙哑的声音传来,紧随其后的便是那只悬停在窗外的黑鸟,以及,黑鸟上那全身笼罩着黑色长袍,看不清长相的来访者。
那只鸟仿佛周身都由漆黑的火焰形成,展翼之时,周围遍染暗色。站在鸟背上的黑袍人却只是不远不近地悬停在窗外,手中的黑色水晶球不断闪烁着,疯狂吮吸着吞噬力量。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老朋友,”嘶哑的声音再度传来,伴随着一阵桀桀怪笑声响,“现在看来,你们这里似乎正在经历一些有趣的,小小的麻烦?”
“你……尊敬的大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到来人,索菲王太后一改先前的倨傲模样,她慌张地在这男人面前下跪求饶,哭喊着努力表现自己的虔诚和卑微,“像您这般高贵入云端的存在,请求您看在我们同为信徒的份上饶我们一命,只要您愿意将我和我可怜的小瑞恩救下,德里克公国愿意向您和您的家族奉献我们的全部领地和财富,还有……”
“领地,财富……我要这么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你认为凭借我现在的地位,我会缺少一个小小的德里克公国?”黑袍男人嗤笑开口,“救下你们可以,只要你们愿意配合我做点事情。”
“交出那个被你们隐藏的家伙,我还能考虑一下让你们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否则……”
“你们应该知道得罪博鲁赫家族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