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江籬送走魂歸一行人,回到院中就一眼望見累倒在地的藍初。她走到那躺成大字的男子面前,低頭看人。
藍初閉著眼,呼吸平穩,似是睡著了。江籬微微一笑,彎下腰,青絲順著肩滑落垂下。她道:「睡著了?要睡進屋睡,在這睡一晚會病的。」
「你知道我沒睡。」睡著的人閉眼道:「而且我身體強的很,在這睡一晚也不會病。」
江籬笑道:「難說,人類的身體脆弱的很,哪怕是身體再剛強的人,也有病倒的有時候。加上你小時候,常因躺在戶外一晚上而病倒,我怎能放著你不管?」
一提到小時候,藍初頓時不滿,睜開眼道:「那是以前,我現在不一樣了。」
江籬道:「有嗎?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同。」
別一直把我當成孩子。藍初用表情抱怨。
江籬讀懂他的表情,笑道:「今日跟那兩個孩子玩得開心嗎?」
「累死了。」藍初回想起跟男鬼小憂,女鬼小萱一起玩的情景,滿臉寫著別提了,道:「那兩個小鬼根本是衝著我命來的,躲著他們就費勁氣了。你是故意叫魂歸帶他們來害我的吧?」
江籬道:「那麼快就發現了,可惜。」
藍初:「……」
不是,他只是隨便問問說說,怎麼還猜中了???
而且妳在可惜什麼???
他呆了半天。江籬很快給出答案:「看你養傷期間無聊到身體難受,可我又不能隨意放你去外面,或是做些簡單其他的任務,畢竟以你的性格會生出什麼事都不意外。這時我就想到魂歸家的那兩孩子,他們是小鬼,有很大的玩心,又有魂歸加以約束,正適合與給你解悶,所以我就找他們來了。」
講的真有理。藍初道:「但即使有魂歸約束,那兩個小鬼也有無視約束的時候,他們剛剛可是真要我命,你就不怕我因此傷勢更重?」
「我要是怕還找他們來?」江籬道:「正是因為我知道跟他們玩,你可以解悶也不會導致傷勢重,所以我才找他們的。」
藍初沉默,與那雙猶如閃爍星辰的紫眸對視,道:「真不理解你的想法。」
從以前就是如此,江籬的某些想法他都理解不了,哪怕從小跟在她身邊,再到引魂人夥伴都一樣。
「發什麼呆。」江籬輕彈他的額頭,讓他回神。
「這樣彎著要說話很累的,快進屋吧,我去準備晚飯。」她伸出手,道:「起得來嗎?」
藍初握著那白淨,掌裡隱藏粗繭的手起身,與夥伴一同進屋。
***
回去的路上,魂歸順道去趟魂城,湊巧看見有人在賣「千等醉」,於是買了一壺回去。
這壺酒背後有個故事,距今幾千年前,有一位妖喜幻化成人,走遍大江各地,品嚐各地美酒,所到之處偶爾行行善做德。
後來,這位妖結識一位修行道人,兩人都喜歡各地美酒,一壺酒結下兩人之間情誼。再後來,一人一妖對彼此產生情愫,不久,他們便定下終生。
然兩人之間的戀情很快被發現,道人的同門師父及師兄弟不認同他們的姻緣,認為這是有反天道事,決意要殺了妖。道人為了保護妖,留下兩封遺書,在獨自飲下妖專門為他釀的酒後,自刎在兩人定情的樹下。
兩封遺書一封給道人師父,告知宗門一切都是他自身所為,與妖無關,更與宗門無關,請宗門別再對無辜生靈趕盡殺絕。另一封則是給心上人的真情告白。
妖在看見愛人冰冷身體本就傷心欲絕,連一起去的心都有了,可在看完愛人的遺書後,只道了一句:我會等你。便把愛人安葬,繼續踏上旅程。只不過之後,他每到一處,除了品酒,還會留下一壺自己釀的酒,希望愛人能在不同的人生,見到自己的影子。
輪迴千載無相逢,望汝某生見我影。
據說妖等了千年,依舊沒跟愛人相逢,每晚喝著為愛人釀的酒醉酒,在各地留下那些酒,那些酒因此被稱「千等醉」。
魂歸一進門就聞到一陣香,小憂小萱聞著開心的跑到杏樹下,巴巴望著石桌上的一桌菜。魂歸緊跟在後,見此對變成貓在石椅休息的白霜:「這桌菜你做的?」
白霜雙耳一抖,慢慢睜眼看他,接著轉頭看某處。魂歸跟著看去,恰巧見無名端著一盤剛做好的菜走來。
還在想沒有他的交代,白霜是不會準備菜餚的,原來是無名做的。
可怎麼突然做這一桌菜?
能回答這問題的人走來,見他們回來,把手上那盤菜放在石桌上,道:「你們回來啦,剛好我也把菜做好了,來吃吧。」
魂歸正要說什麼,小憂小萱搶先打斷他,問:「先生,我們能吃嗎?」
他們是小鬼,食物來源多靠飼養者供奉,要是供奉外的食物,他們必須先取得飼養者的同意,也就是要取得魂歸的同意。
魂歸道:「可以,但酒不能喝。」
打發完兩個小鬼,他對無名道:「怎麼突然準備這一桌菜。」
無名道:「你都收留我了,我總不能在這白吃白喝吧?想說來打掃這府宅吧,但看這裡其實有許多房間都空著,沒人住,掃了也是白費。左思右想有什麼我能做的,最後就想到做菜了。」
原來如此。但……
這桌菜能吃嗎?
魂歸沒有要貶低人的意思,只是魂大多不會餓,不太常下廚做飯,因此做出來的食物該怎麼說……就是怪或不怪,還算能下嚥?
他在魂城看過太多這類食物,也曾吃過,那味道讓他有生難忘,所以後來他都是自己下廚做飯,有了白霜後就都交給白霜了。
無名看出他的擔憂,道:「放心吧,我可是曾遊歷四方的引魂人,做菜這事我多少是會的。我保證,至少能下嚥。」
這保證……魂歸心說我怎麼不太敢信。
猶豫再三,魂歸還是決定吃幾口,畢竟是人家特地做的,總不能白了人家的心意,而且味道聞著也不像難吃,就算難吃也得吃下去。
魂歸舉起酒,道:「路上買的,配上一起吃。」
他們拿了三個酒杯,一人一鬼一貓,就座後開始動筷。
本帶著嘗幾口就好的這種不禮貌心態吃飯的魂歸,在吃下第一口就改變先前的所有想法,雙眼微不可察的睜大。
這何止是難吃,比他自己煮的還好吃好嗎?
這變化被無名盡收眼底,卻沒道出,他只對魂歸大概說了今早他不在的事情。
今早他先去了趟相知山,從魂僕811、813那裡大概了解後續情況。
相知山一帶的居民,短時間內對裂嘴新娘的恐懼不會消失,但隨著時間推移,居民漸漸會認為那只是一個傳說,沒什麼好怕的。即使不管怕不怕,他們的生活往後也不會受影響。
再來他把組隊申請交到案堂,只是一踏進去他就想離開了,氣氛就像魂歸從江籬那聽來的那樣,太壓抑了,讓他沒久待就走。
再後來,他回到住處發現魂歸不在,閒來無事想說做點什麼,就想到做桌菜,於是又跑去魂城買菜回來,等做完魂歸也剛好回來。
在魂城,那裡正昭告繼承人考試最終的結果:魏長樂通過考試,林秋娘的審判就如大家聽到看到的那樣。
魂歸聽完,道:「這麼說,你這一天挺忙的,辛苦了。」敬他一杯酒。
「不辛苦。」無名喝乾酒,道:「而且你還帶了壺酒回來,值了。」
那還真巧。
無名又乾了一杯,一轉話題道:「魂歸,我在想我們之後就是搭檔了,應該了解下彼此才對。」
魂歸夾起眼前一道菜,道:「所以?」
「所以我想了解關於你的事,你願意告訴我嗎?」
「可以,不過你想先了解哪個?總不能沒有個方向就讓說吧。」
無名想了想,道:「那就先從你為何要成為引魂人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