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连续下了一周。
从那天开始,付朝行不再和何曦言一起上下学。每天放学付朝行都有各种理由先走或者是要去别的地方,何曦言每次都冷着脸看他跟自己扯各种理由,心里想的是果然和以前一模一样,是不是过几天就要告诉我他谈恋爱了?!
有两天张小娟下班下得早开着车去接的何曦言,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何曦言想带付朝行一起回去,结果这家伙话都不听他说完一句“有事”就跑没影了。
何曦言被他气得百爪挠心,又毫无办法。每次想跟他好好谈谈,付朝行都是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甚至有时候脸上明晃晃的不耐烦,刺得何曦言也不想老上赶着往他跟前凑。
上一次他就不知道付朝行怎么了,但那个时候两人不在一个班上,付朝行找的各种理由似乎都很有可信度。加上何曦言他爸后来查出肝癌,他整个人那段时期都处于迷茫不清醒的状态,一直到他爸走了,他被迫连家都没了,离开学校去外面租房子住,他都没回过神来。
现在近距离更直观地体验付朝行这个诡异的状态,让何曦言更无所适从。
临近元旦张小娟单位特别忙,她给何曦言发信息说有个同事刚巧路过等会儿去学校接他。
何曦言本来心里火烧火燎的,就跟他妈说不用麻烦别人,他带伞了可以坐公交车回去。结果没想到来接他的竟然是上次游乐场的那个男的。
“我叫余白,你叫我名字就行。”余白递给他一个塑料袋,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伞装这里。我有一点强迫症,见谅。”
何曦言冷着脸将湿淋淋的伞装进袋子放在车门旁边,余白看他坐好系上安全带,提醒道“我启动了”,这才平缓地开起来。
车内隔音效果不错,很安静,封闭的空间里,连呼吸声似乎都显得刺耳。何曦言本来这几天心情都不怎么明朗,现在又来个添堵的,几番克制也没压下火气,挂着脸开门见山地问:“你在追我妈?”
余白笑了笑,余光扫了他一眼,说:“小朋友真是直接。”
何曦言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看这人周身的气质以及他开的车,猜测这人应该称得上一句“纨绔”,心里对他的印象更是降到负值。
“你多大了?”何曦言一针见血地问。
“28岁。”
“才比我大一岁…”
“什么?”余白开着车没听明白他的话。
何曦言双手抱臂靠在座位上,一脸审视地看向他:“你为什么不找和你同龄的?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还是觉得新鲜有意思?”
余白瞅了瞅他,无奈地说:“是不是如果我现在是38,你对我的印象会好一点?”
“你不讨喜和年龄没关系。”
“呵!”余白笑了一声,说:“小伙子挺能说啊。你当着我面损我可以,在你妈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成吗?”
何曦言没理他这茬,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断定他妈应该看不上这人。他妈是个颜控,他爸那种人品,他妈就因为那张脸,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这人虽然气质还行,但脸和他爸就不在一个层面,他妈估计是看不上的。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刚刚那个样子实属没必要,何况这人还好心来接自己放学,多少也不该这么挤兑人家。何曦言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点点头说了声“嗯”。
余白没将车开进去,小区管理比较严,开进去要登记,麻烦。何曦言下车还没走到大门口,又被余白叫住了。他从后座拿了个东西出来,伞也没打,冒着雨跑到何曦言伞底下,将手上的一个礼物盒递给他。
“马上元旦了,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但希望你能给我个表现的机会。下次见,小言。”
说完,余白揉了揉何曦言的头发,又冒着雨跑回了车里。
何曦言无语地一手拿着盒子一手举着伞,保安大叔人挺好的,看到何曦言不方便赶紧帮他开了门禁。
晚上张小娟回来看到家里茶几上平铺着一件黄色球衣,上面眉飞色舞地写了一串英文,衣服旁边还放着个木质相框,里面一张大脸笑得都快变了形,挤的旁边他妈的脸显得清秀得多。
张小娟脸不自觉地抽了一下,看了看儿子端坐在沙发上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自己倒是笑了起来:“你怎么这幅表情?见着余白了?”
“说吧,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小娟拿这管家公没办法,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手,才回到客厅坐在儿子旁边开始交代情况。
“就那次游乐场,后来在医院碰上了…”
“你俩不是一个医院啊。”何曦言抓着重点问。
张小娟清了清嗓子,支支吾吾半天,见儿子表情逐渐不善,才不好意思地说:“他…家里…在这个系统里有点关系…打听到我在哪个医院…”
何曦言见他妈吞吞吐吐的,脸都红了,也不好再为难她,又换了个问题:“我觉得这人挺幼稚的…”
“是幼稚,不成熟。”张小娟深以为然,但很快话风又一转,“但他工作很严谨很负责,好学有上进心,业务能力也不错…”
“那的确是个还不错的工作伙伴。”何曦言接道。
张小娟嗔怪地看了眼儿子,说:“你个混小子,妈妈还没说完呢。余白这人工作上没得挑,但生活上确实没受过什么挫折,幼稚也不成熟,但他很有朝气,只要呆在他身边,好像阴霾什么的都不存在了一样。”
“好吧…”何曦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到他妈重燃对生活的热情他也挺高兴的,但结束话题前仍不忘说:“帮我谢谢他送的卡卡的签名球衣,还有,帮我跟他带句话,如果他敢欺负你,我肯定要他好看!”
张小娟笑着抱住儿子,稀罕地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我的乖儿子,妈妈这辈子最爱你!”
元旦放假三天,临到学校最后一堂课,付朝行也没和何曦言商量这三天怎么过。平时放假他俩都要厮混在一起,白天在何曦言家吃饭,晚上去付朝行家睡觉。但现在照他俩这样子,这个小长假可能不会太美好。
放学铃声一响,还没等老师说下课,大家都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轰的一下教室就闹开了锅。老师也高兴放假,笑着提醒大家注意将课桌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作业别带掉了,就拿着教具兴冲冲离开了教室。
何曦言心不在焉地清理着抽屉,看到旁边付朝行也不紧不慢地整理课本的作业还有点意外,他还以为这人又要施展轻功溜之大吉。
“你…这三天怎么过?”付朝行竟然还先开了口。
“还不是就那样。”何曦言心里有气,见他终于肯和自己开口了,心里有了底,语气就冲了起来:“我还能怎么过,每次放假不都那样!”
付朝行知道他这几天都不太高兴,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我爸要我…去他那边…今…今晚的飞机…”
“行!”何曦言说。
说完,他将抽屉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书包里,也不搭理付朝行,背上书包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反过来问他:“真的是去你爸那边?”
付朝行紧抿着嘴看着他,犹豫了半晌只点了点头。
“行!”何曦言也跟着他点点头,但接下来的话让付朝行始料未及:“你确定是去你爸那,不是背着我谈恋爱?!”
闻言,付朝行一愣,眼神逐渐复杂起来。何曦言料定他这表情是心虚了,气得不行,也顾不上周围还有三三两两几个同学,一巴掌将付朝行推得后退了好几步,桌子都给撞歪了。
旁边几个同学诧异地看向他们,平时好得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两人,竟然还有动手的那一天。
“随便你!到时候你别后悔!”何曦言抓着书包气冲冲地走了。
付朝行看了眼周围的几个同学,也跟上了何曦言。
这两天有点落雪,气温反而没那么低。何曦言本来带着围巾和帽子,现在都塞进了书包,没想起来戴也不觉得冷。付朝行追上他,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他,何曦言看了他一眼,讥讽道:“你拿给你女朋友戴吧,我不需要。”
付朝行没法,只好自己动手给他围上去,无奈地说:“你哪听来的谣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怎么可能去谈恋爱?”
“你以前不会,不代表现在不会。你前几天还支持我去谈恋爱,你不会忘了吧?”
“我…”这下付朝行彻底无语了。
何曦言也不理他,扯下他的围巾还给他,自己朝别的方向走了。
他也没走远,沿着学校转了一圈,还是去了车站等车。这时候车站没几个学生了,何曦言穿着羽绒服外面套着校服低着头站在那,看起来有些落寞。
“吵架了?”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吓得何曦言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猛地一转头,谢汉前那种恶心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好久没见到这个人了,都快忘了他们还在一个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