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认定了这警探最让人讨厌的一点——
这个人可怕的灰眼睛里,缺少一抹对他们的恐惧。
“……没什么不同?”
“这怎么能比?就凭你们手里这些东西,凭你们多些人?”沼尾忽地大笑。
高桥却没有理会他。
“的确;或许还是有一点。我们的人已经在山下了。”他让沼尾知道,“而你们——你们的进展又如何呢?”
“毕竟……”
他缓慢地说完:“你们一次都没有成功。”
这便是他们真正的不同——不用等待奇迹,警察这方的祈愿已经实现了。
沼尾次郎张着的嘴停住了,像是冻结了。这人眼珠子滴溜溜转得快,脑筋却不像眼睛那么灵光,迟了片刻,才把这话的意思反应过来。
他接收到这挑衅,脸上的横肉就骤地鼓起,像是壮大了一圈,涨起一片怒气的红。
高桥没动作,只是看着沼尾次郎。沼尾次郎眼睛鼓起来,直勾勾盯着高桥。
这人喘着粗气儿,脖子梗得像是要被人从泥土里拔出来的红萝卜。但没多久,这鲜亮的怒火便褪去了。
这会儿,他脸色尽管还是阴郁着,却似乎平静下来。
他坐在窄小的椅子上,身体向前倾斜,冷笑着把脸凑过来。
“也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呢?”他说,“也许你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警探。”
“谢谢关心。但还轮不到我,今日份担心的份额就交给你们吧。”警探慢条斯理地回敬,似乎毫不在意他们的威胁。
……
多巧这时,萩原推门进来。他状似无意地瞥了沼尾次郎一眼。萩原此时的脸庞上挂着极淡的微笑,那里面有某种沼尾次郎不会喜欢的东西。
“交待了。”这年轻警员轻快地说道。听他的声音,就仿佛只是简简单单吃了一顿饭一样。
“一切顺利得很,警探。”
他自以为小声的交头接耳,并没有足够含糊到略过沼尾次郎的耳朵。
警探点了点头,接过那人低身递来的新记录,无声翻看起来。
沼尾次郎紧紧盯住那档案夹的硬壳,遍布血丝的眼睛蜗牛似地转了一度,冷冷挪到萩原的脸颊上。
那丝笑容看似若有若无,如同垂落的细丝,仿佛随意一缕风就能将其吹断。但沼尾次郎知道不是——
沼尾次郎已经见识过这位年轻警员的微笑。
他知道这些警察依旧愚蠢又自缚手脚,但他们远没有预计得那么易折。山下来了难缠的玩意儿,比单纯一个死倔的老町田难缠得多。
偏偏是这时候。偏偏,是个……
木村真是好运气。沼尾次郎开始有些懊悔;也又一次开始嫉妒这好运气了。
高桥警探显然觉察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这场询问也该得到尾声了。
“既然沼尾一郎已经开口,原本也不需要你的证词了。但我知道这还不够。我需要你们自己把人交出来。”
“呸!”沼尾次郎响亮地一声,“——那家伙,那个懦弱的叛徒!”
对那个生理上的大哥,沼尾次郎显然没什么敬意。甚至说,他早就理所当然地不信任对方,只是习惯性地呸一口罢了。
“他比你清醒得早,次郎小先生。”
高桥却微微地笑了笑。按道理说,高桥的称呼极不尊敬。但沼尾顾不上这一点:这警探念着沼尾名字的时候,叫他不寒而栗。
“他比你更早地看明白,对山下的势力……无论是真正的警署、亦或是别的什么,你们的村长其实并不抱有胜算。”
沼尾次郎抬起头。
他应该蔑笑——他应该尽情地讥讽这自负的异乡警探,嘲笑对方的不知深浅。
但这回似乎相反,却是他先开始摸不准事态深浅了。那高桥不动不摇的态度里,藏有某样他察不清的东西,刺痛了沼尾次郎仰赖已久的直觉。
“而一旦事发,无论你们怎么做,警察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区别只在于,你想不想成为这里面的‘你们’。这个道理,你或许不承认,但你们的老村长一定知道。”
“叫人去对木村下手的时候,你们当真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形吗?”
高桥廉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沼尾次郎。他的话音冰冷,像是对着斧头下将要被劈开的柴火,道出不可更改的未来:
“不。你们早就想过。不然最初‘下雨’的时候,怎么去的不是你呢?”
他看着沼尾次郎愤恨的表情,逐渐随着他的话开始变化,染上了一丝不可思议的恍然——这人终于开始明白畏惧了。
“我只要动手的人。”
“你们村里人一定知道动手的是谁,也一定能在时限内把人交出来。”
高桥站起身,不再看他。他站起的身影吞没了吊灯的光线,在对方那张凶意未消的脸上扩展开更深的影子。
“现在是该认真考虑的时候了。”